那人撓撓頭道:「好像一個叫小武……一個叫小、小……小……。」
在那人舉起手來撓頭的當口兒,鞏毓靈聞到一股似是草根的味兒,她旋即不動聲色地往四周瞧了瞧,在那三人其中一人的前方藥櫃上看見了一座由一片片黃色、疑似是草根切片後的藥草堆疊而成的黃色小山。
她猜測那味兒可能是從那處所傳來,只是……鋪子裡就沒有風呀,怎會先前都未聞什麼味兒,忽然就來了一陣味兒呢?
鞏毓靈還在揣測,那方的那人「小」了半天小不出來,他邊上的另一人大約也是見過告示的,便直接幫他道:「小香啦。」
經一旁的友人提點,原先與鞏毓靈搭話的那人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對對對,是小香沒錯。你們看我真是老了,這腦袋瓜子不中用了,連個名字都想不起來。」
「請問你知道她們是什麼罪名嗎?」
三人中的其中一個男人覷了眼鞏毓靈,見她雙手攥得很緊地瞧著自己,又,身旁的人在此時悄悄地以肘輕輕地撞了撞他的後腰,他趕緊又撓了撓頭,藉著後腦勺的遮掩藉機向後方偷偷地打了個手勢,才溫和地道:「不清楚嘞,只是聽說要德安郡主出面才能赦免她們的樣子,可郡主不知是病了、氣極了還是怎麼著,聽說許久都未曾出府,也沒有現身在軍營裡頭過。」
「這可是奇了,她那麼活躍的人,聽說又是御王殿下親點的貼身侍女,怎會這麼久都未曾出現過?」
「誰知道呢。」
「不過,我堂兄既然說郡主是位平易近人的人,除非她真的是嚴重到在榻上都起不了身,否則應該會出面救下那二位侍女吧……。」
「鞏姑娘,妳今日是來找元谷藥師的嗎?」鎮定的聲音將有些神遊的鞏毓靈給拉了回來,她怔了怔才點頭答道:「是的,請問元谷藥師在嗎?」
「這會兒還真是不巧,元谷藥師出城去看個藥材了,可能要傍晚才回呢!」
「這、這樣呀,那我傍晚再過來,告辭。」
話落鞏毓靈便匆忙地轉身離開,只餘鎮定在她身後說道:「欸,鞏姑娘,需不需要我幫妳留話給元谷藥師?」
鞏毓靈急趕著,只顧著大步向前走,連頭也沒回便直接說道:「不用——!」
「鞏姑娘妳有身孕走慢一點嘿!」鞏毓靈聽聞鎮定所言,只是給了他一個背影,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鞏毓靈急匆匆前往的目的地是城門口。
生活在這兒的人都清楚,如若是在村裡,公家公佈的消息都會在村口村尾的告示板上。若是在有城門的大城裡,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內一定都有一塊供公家公佈消息用的牆面,那牆面上會有公告事項、有榜單、有通緝犯畫像,當然也會有何時要處決什麼人的佈告。
只是她平時儘量少往城門口走動,幾乎都是披著頭巾才會走到那處,以減少被那些因為任務得頻繁進出的王府暗衛發現的機會。
可她今日是不管不顧地就往城門口去。
鞏毓靈覺得自己真是懷孕犯傻了,她在藥鋪那處花時間問那些說著傳言的人還不如直接到城門口去看那些告示來得清楚明確。
而且,誰說得準那些人是不是知道她在這兒而來亂放風聲呢?
尤其,很多事若是在未查證前就擔憂起來是很容易入了別人的套,最終只會壞了事而已。
可當她懷著希望到了那處,現實卻與藥鋪裡聽來的傳言相差無幾。
那篇告示似是有著唯恐鞏毓靈看不見的疑慮,被特地張貼在鞏毓靈身長所能平視的位置上,她方走到那告示牆面前,都無須尋找,一眼便已然看見了它。
那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查德安郡主之侍女二人,原御王府侍女小武、小香,因未恪職守,致德安郡主至今未能返回原職,訂於十一月二十五日午時三刻於東門菜市口舉行祭儀,藉此二女之身祭天,以祈郡主能早日歸職。
鞏毓靈讀到此,眸光直直地飄向了落款。
落款處是她已十分熟悉的字跡——昊天嶺那蒼勁有力卻龍飛鳳舞的字跡。字跡的一旁則有著御王用印,她特地瞧了一眼公告的日期,發現那日期是在十日之前。
鞏毓靈的手撫在小武小香的名字上怔愣了好久,另一手則撫在昊天嶺的名諱之上。
半晌,她不自覺地輕輕吐了句:「嶺,你這是在逼我回去嗎?」
她垂眸,若不是自己那麼剛好地走了一趟三得藥鋪聽人說起這荏兒,她還不曉得自己為小武小香惹了什麼樣的麻煩。
自己真真是孕中犯傻呀!
連這裡是個威權時代都給忘記了,此處的生殺大權經常是捏在這些王公貴族的手裡呀!
別人見這樣的告示能不明就裡,以為御王只是單純要祭天祈福或者,那其實可說是在行刑,可她不會不清楚他壓根兒是在以小武小香的兩條人命逼自己現身、逼自己回去……。
鞏毓靈不自覺地蹙著眉、咬著唇,就在她目光落在自己撫在御王名諱的那手時,她看見那手上有條細細的紅繩。
她心下一驚,隨即將手一抬,發現紅繩繞著自己的指頭往手心裡去。她順著繩的走向一瞧,便見紅繩的盡頭是一顆似是石榴石的紅色珠子正穩穩當當地躺在手心裡。
鞏毓靈覺得十分奇怪,自己的手上何時有了顆珠子怎自己會不曉得。
她將珠子拿近,欲仔細地瞧上一瞧,卻不想,那珠子其實漫著一股草味兒。
當鞏毓靈把珠子甫一拿近,那味兒就彷彿自己找上了鼻子,讓她在頃刻間覺得自己被關進了充斥著這草味兒的密閉屋子裡,如何也避不開那個味兒。
她試著將珠子拿遠,一點兒用也沒有,於是她四處觀望了一下,最後跑到了城門外附近的草地上,掘了一抔混著雪的泥土放在鼻子下聞,可她努力地深吸了幾口氣,什麼土味兒也未聞到,所聞依然還是只有那股草味兒,似是她身畔被人放滿了那種草的感覺。
就在她為這個味兒感到困擾的時候,腦中天外飛來一筆。
她倏地發覺自己的腦子並不若自己所以為、掌握的那樣,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呈現部份閉塞的狀態,一直到了這會兒的這個當下,那裡頭的迷霧才似是被突來的一陣風給一吹,就這樣散了開了。
與此同時,她亦發覺自己的思路在那一瞬之間變得清明、清晰了些。
奇怪,難不成這草味兒主要的效用是可以活絡腦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