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毓靈目送二位藥師出了房門,面上的那些堅強樂觀也跟著被撤了下來。

沒想到事實不如預期,自己現下的情況是比預想中的還糟上了許多。再聽聞到腹中的孩子是孿生子一事,算是又驚又喜。

她撫著小肚子在深吸了幾口氣後,還是平復不下心中的煩躁,眼眸一抬,正好見到窗外的天氣晴好,激起了她想去院子裡散散心的想法。

鞏毓靈緩慢地挪動她的臀及腿,可她的雙手不能用力,光是想挪腳到榻緣,就費了好一番力氣。

待到她的雙足終於落在了腳踏上,她一個用力想讓自己站起來時,那每日為避免萎縮而有人時常按摩的雙腿,終究是因為太久未落地、又雙手受傷而影響了平衡,甫站起來就因無力讓她重重地跌坐回了榻上。

雖說她幸運地未因失衡而倒向地面,可往榻面上跌的她,身體顧忌著有孕的肚子,手幾乎是本能地就往身後去,試圖去幫忙撐住身體、以增加緩衝。

可她左肩的槍傷致使慣用的整隻左手完全無法施力,能動的唯那亦難施力的右手,最後結果當然是連木片都無法避免她去拉扯到傷處。

鞏毓靈疼得是齜牙咧嘴、眼角忍不住地擠出了一滴淚。

偏生此時又因為方才僅一隻手能動的關係,人坐回榻上還沒坐穩,那跌坐下的勢頭已是讓她要滾下床榻。

一場避無可避的磕絆已然成形,她人左肩朝下地要落向地面,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疼痛的來襲。

可鞏毓靈預想中的撞擊並未出現,她直接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那懷裡的味道不曉得是否因來人是由屋外進來的緣故,很是冷冽。

若是要論是不是熟悉嘛……這味兒她並不熟悉,可在她的印象裡大抵是有過的。

她睜開雙眸一瞧,驚訝道:「金、金掌……不、是鎮隊才對。」

「郡主,屬下冒犯了。」

「不會……」鞏毓靈見鎮定要將自己抱回榻上,她忙道:「鎮隊,你能抱我到院子裡去麼?」

「郡主……屋外很冷,您的身子……」

「我……窗外那處的廊下有個秋千,你就讓我在那兒坐坐好嗎?」

「可……」

鞏毓靈微笑道:「藥師們也說屋子裡一日要開窗換氣二回,我這出去,不就等於是換換氣了麼。
而且,散心也有助於病情的恢復。」

鎮定見鞏毓靈堅持,只好扭頭往四周瞧了瞧,「這樣吧,郡主,您先坐在榻上,屬下為您拿件披風來,以免您著涼了。」

「好,麻煩你了。」

「不會。」

蕭鳴鴻走在側院裡,就聽聞一個細細的女音飄在空中。

他側耳細聽,是一個熟悉的旋律,可聽得並不真切。

已習慣使用內力的蕭鳴鴻立即在耳上加附了一些內力,便清楚聽到了那道十分熟悉又甜美的嗓音。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與你一起慢慢變老……」

是毓靈在唱歌!

這曲子……

這是她很喜歡的那首老歌,唔……歌名好像叫「最浪漫的事」吧……

所以……她已經知道了?

隨著他愈漸走向中院,歌聲聽得愈加分明。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與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

略帶哽咽的歌聲戛然而止,蕭鳴鴻心頭一驚,怕是鞏毓靈出了什麼事,三步併兩步地往中院去。

待到他進到中院,遠遠就見鞏毓靈坐在一處屋檐所延伸出的廊下的秋千上。

她上身靠在秋千繩上,右手微微上抬前伸,似是先前要抓取什麼卻未抓住,因而眼眸有幾分失神地看著掌心。

蕭鳴鴻見她沒事便放輕了腳步,以防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到了她,可待到他已近身到她三步的距離,她卻仍是恍然未覺。

他蹲下了身,一平視她的臉便見她頰旁的淚痕。

「咳!咳!咳!」蕭鳴鴻輕聲地咳了咳。

鞏毓靈迅速地回神,扭頭便看見蕭鳴宏蹲在一旁。

她淺笑道:「鳴鴻哥哥!」

鞏毓靈的變臉之快,蕭鳴鴻不是沒有瞧見,可他置若罔聞,只因心疼她的笑容勉強。

或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她現在看來不似過往那般陽光。

蕭鳴鴻上前一步,抬起衣袖就要為她擦掉臉頰上的淚水。

兩團紅雲不由自主地爬上了鞏毓靈的小臉,她不好意思地想避開蕭鳴鴻的手,他卻是堅持地一手捧住她的後腦,一手為她擦臉。

「妳手不方便,讓我來吧。」

鞏毓靈羞怯地垂眸,「鳴鴻哥哥,你來多久了……?」

「才來呢。」

「鳴鴻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大了還哭鼻子……」

「哭有什麼關係,我也不是沒哭過呀。」他為她擦掉了淚痕,身體略往後,仔細地瞧了瞧她全身上下。

「妳怎麼會坐在這兒呢?
這外頭天寒地凍的,雖說今日的天氣晴好,溫度可還是在零下呢,妳身體虛著、不適合到外頭來。」

「是我自己想出來透透氣的,與別人無關……」

「瞧妳,臉頰都給凍得紅通通的了。
我抱妳進去吧,順道幫妳擰個棉帕再擦一次臉,妳也不想別人瞧見妳……」蕭鳴鴻朝她眨了眨右眼。

「好,麻煩你了。」

蕭鳴鴻把鞏毓靈像個易碎的娃娃般、小心翼翼地抱進了懷裡,他緩緩地站起來正要往前踏出一步時,地面那處傳來了啪噠一聲。

鞏毓靈低頭,見到方才放在腿上的那本筆記落到了地上,著急道:「鳴鴻哥哥,我隨身的一本小本子掉地上了,能麻煩你幫我撿起來麼?」

「我們先進屋裡去,等會兒我再幫妳撿。」

「好。」

蕭鳴鴻抱她進了屋,將她安置好在榻上後,去試了她床榻旁銅盆裡的水溫,發現那水已經涼了,就拿著銅盆出了屋子,去找熱水。

鞏毓靈吁了口氣,趁著他去打水,把自己的心情收拾收拾。

於是,當蕭鳴鴻回來時,她看起來又是一副堅強樂觀的形容。

蕭鳴鴻把銅盆放在架子上,擰好了棉帕過來床榻這處,抬手就是輕輕在鞏毓靈的額上一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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