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鴻一直站在那處,不曉得過了多久才回神,他情難自禁地往床榻那處走去。

其實自窗戶那兒到床榻的距離於他們這類男子來說並不算遠,可能只是幾個錯步而已。

可在如今的他的眼中,似是因為他的每一個腳步都十分沉重,那短短的距離變得竟是如此遙遠,甚至是讓他有種遠得難以接近之感。

然而,再遠的路終是有走完的時候,待他終於走到了床榻附近、隱約能看見床榻上的人兒時,他還是覺得自己恍惚了。

半年多了,他終於在失了她蹤跡的半年後,再一次看見那個令自己心動不已的女孩,可他在見她之前,先知曉了她的現況,那些現況使他心中現在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女孩安靜地躺在了榻上,並不曉得有人正靠近自己,而他甫到了床榻旁,一入眼的便是她那張蒼白的巴掌臉。

她瘦了……想來她這半年過得真不是很好……

那張原先因為鞏伯父驟逝就已略顯清瘦的小臉,現在,那下頦的稜角更顯。

蕭鳴鴻察覺到的時候,他的手只差了半個指節就要觸碰到她。

他才發現,自己的右膝早在不知覺間,已叩在了她榻旁的腳凳上。

原來……原來自己是這般地想與她親近……

可自己那雙輕顫著的手,正無聲地提醒著他,方才他從慶長藥師的口中所聽聞的,是多麼令人難以接受的殘酷將來。

蕭鳴鴻閉了閉眼,竭力控制住自己因為對她的思念、疼惜所引起的激動後,才像是對著十分貴重的寶物那般,輕輕地捧住了那張正沉睡著的臉龐。

他將額頭靠在了她的額上感受著她輕緩的呼吸與溫度,好半晌才啞著聲低嘆道:「毓靈……妳想不想回家?」

 

翌晨,昊天嶺醒來的時候,覺得空氣中的感覺不同。

他為懷裡的人兒提了提羽絨被才回了半身,在以手挑開了芙蓉帳後,果見窗外烏雲一片,天空中還飄起了小雪花。

他小心地支起身子向外頭道:「小武,讓人將地龍再燒暖點。」

「是。」

過了一小會兒,小武在叩門後進了門,身後跟著的是雲頎。

雲頎進門後就站在離門約二步的位置不動,倒是小武端著銅盆徑自走到了床榻旁。

她將銅盆安置在床榻附近的架子上後,把棉帕在銅盆中浸濕並擰乾,就拿著棉帕站在芙蓉帳的開口處道:「主子。」

芙蓉帳裡的昊天嶺並未理會她,他坐在榻上,雙手正忙著在鞏毓靈的腿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

好一會兒後,他的手才從芙蓉帳裡伸出來,接過小武手中的棉帕,以棉帕拭手。

小武趁這機會,再到銅盆處又擰了一張新的棉帕。

待昊天嶺再次接過棉帕為鞏毓靈淨面的時候,雲頎才道:「王爺,您今兒要上朝麼?」

「不了,你就去候著,有事兒、把事兒帶回來,其他的不予理會。」

「是。」

昊天嶺看了眼天色,向小武道:「小武,等會兒可能會飄大雪,讓人隨時注意地龍的溫度。」

「是。

阿,對了,主子,藥師昨個兒留的藥膳方子,奴婢已經讓人在小廚房裡準備了,燉好之後會一直溫在小廚房的爐子上,好方便郡主醒來時能隨時取用。」

「如此甚好。」

昊天嶺瞟了眼還杵在房門附近的雲頎,淡淡道:「還有事兒?」

「是。」

「直說。」

「夜裡傳來夏文嫣挾持了夏文淵的消息。」

「是麼……夏文淵的心還是太軟了些。」昊天嶺示意小武接手自己幫鞏毓靈鬆筋骨的動作,便從芙蓉帳裡出來,到銅盆那處洗了把臉。

他以棉帕擦了擦臉後道:「想來夏文嫣並未放棄以麒麟玉珮回夏立稱皇一事……祭壇那處已經處理好了吧?」

「是,夏皇也不願國家落入如此狠毒陰損之人的手中,先前王爺去信後就在宗廟裡向祖先行了卜筮,封了麒麟玉珮的祭壇。
我們在祭壇附近有佈人,如若她有什麼行動……」

「不了,那是夏立的事,我們無須也無權介入……
讓人好好地看著她,她應該是廉貞的一步重要的棋……又或者現在已經是步廢棋,且看看她若無法在夏立稱皇,下一步會做的是什麼。」

「是。
那屬下告退了。」

「嗯。」

昊天嶺看著榻上的鞏毓靈,向小武道:「我去操練場一趟,回來時再把我與郡主的早膳端進來。」

「是。」

 

鞏毓靈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亦不曉得自己現在究竟是飄流到了哪兒,她只曉得,自己現在有些意識存在。

依著過往的習慣,她還是先問了自己那三個問題。

姓名……

時間……

地點……

她還記得上回她問自己這三個問題時,她一項都答不上來。

這回似乎是好了那麼一丁點兒,她好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鞏毓靈。

可其他的……她還無法睜開雙眸,完全沒有概念,她只能由自己的五感來推測。

她吸氣、吐氣。

額……自己好像還能呼吸、還須要呼吸?

她再一次吸氣、吐氣。

這兒的空氣裡有淡淡的蓮香味兒。

喀!

這聲音……是不是附近有人在嗑瓜子胡桃之類的?

噠!噠!

這是下棋落子的聲音麼?

所以這屋子裡有好多人在?

屋裡好溫暖……

疑……?

我是該在這樣的屋子裡麼?

鞏毓靈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印象,是在一個很冷、很冷的洞窟裡……

手很疼……

很緊……記得自己是全身被緊緊地綁在一枝木樁子上……

疑?那聲響是……

好像是……槍……聲……?

對!有槍,那槍聲是來自於鞏毓秀對著自己開槍時來的……

好冷……下半身都在冰冷的水裡……麻木了……

阿!寶寶!

我的寶寶呢?

鞏毓靈費了一些氣力,在繞了好半晌後才將失去意識前的回憶給重新就了定位,左肩上跟著來了的劇疼很突然地在她的腦袋瓜兒裡炸了開,她緊蹙著眉頭,終於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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