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的林子裡都是松樹柏樹類常青的樹種,每棵樹的樹根盤根錯節、樹身粗壯、枝葉茂密。
站在樹底下往上瞧,那些個枝幹是貌似不入雲端便不罷休的形容,一個個、一枝枝皆是努力向上延伸、再橫向擴張,似是想佔滿整片的天空,再者,因附近森林火災的火光在夜裡特別耀眼,屏蔽了點點星光,她在這處很難用便利的天象辨知自己的方位。而若是想知道自己這處與京都的相對位置,更是需要找到個能做為指引的象徵性地標,才好判斷。
鞏毓靈利用這些粗壯樹幹做為掩護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梭著,順道觀察了一下枝葉生長的方式,在經過大石附近時,還特地在那處繞了一圈,一會兒後她已是能推論出,先前來搜索的人約莫是從西北方來的,所以她就定定地朝著某個方向走。
她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斷崖。
這斷崖的視野很好,她匍匐在那處,能將整片山下的景色一覽無遺。
此時的她,身子其實是又渴又累,自她跌入冰窟醒來之後,平日裡,她夜裡都要睡上五個時辰,在午後通常也還得再睡一個時辰才能勉強保住她在其他時間裡的清醒,更何況她現在是幾乎一宿未眠的情形。
再加之天氣寒冷,鞏毓靈趴在那處,不一會兒就幾乎是進入了將睡未睡的狀況。
她甩了甩頭,用力地擰了自己的腿一把,好強打起精神來,又不斷地告戒自己千萬不能放棄,一定要逃出生天。
鞏毓靈瞇著眼睛先往右前方看去,從這兒可以見到下方有好幾處的火災,其中有一處就燒在附近的半山腰上,那處的火勢還有往自己這方向的趨勢。
她蹙了蹙眉往前看,前方能看見京都的城牆就在山下不遠處的地方,外郭的城牆裡可以直接看見有座特別高、狀似塔的樓房。再遠望京都的更深處,並無法藉臨近火災的火光看得清楚,可遠處那每隔固定距離就有的火光應該是京都城的內郭,而再遠一點,有些稀疏的點點亮光,那處應該就是皇宮了。
鞏毓靈仔細地瞧了那座似塔的高樓,果然那樓是建在水中央。
嗯……所以,那樓定是仙雅樓了,此處應該就是漏澤園所在的那個小山丘吧。也就是說,自己現在的位置是在京都的東郊了。
位置既然是確定了,要從這處進京都的話……。
她往下一望,果然見到了斷崖的下方有一山道,那山道距這斷崖上約莫只有二、三人高,若是從這山道往左走,應該能通往葬禮時會走的那條登山道,只要能從那登山道下山……她記得那登山道的入口有條路能很快地接到東城門。
只是……問題就在那處因為時常會有人走動,管理漏澤園的官吏為了確保來人的安全,固定都會派人來除雜草、鏟積雪等,以避免有毒蛇之類會造成危險的動物或者因路滑失足的問題,因此登山道的兩側、甚至是附近,至多只分佈有幾個涼亭,大多都不會有什麼掩蔽,自己走在那處,會很容易曝光。
她有些犯難,最後決定往右方失火的地方去。
雖然走那處是繞了遠路,可畢竟那半山腰失火,火勢又往漏澤園這處來,想必管理漏澤園的官吏得派人來處理,再者是這一夜京都附近多處失火,鎮守在京都的皇子們勢必都得使些手段救火,尤其像瑾王殿下之流,在昊天嶺不在京都的此時就是京都裡的中流砥柱,絕大多數的事都會是他在處理。
如此,往火場去較容易隱藏身形又容易遇上自己人,所以她便決定直接往那處去。
可惜,還不待她離開這裡,斷崖下方就來了一隊人馬。
鞏毓靈緊張地將頭貼著地面,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力,就是豎起了耳朵注意聽他們的動靜,並在心中希望他們能快點兒離開。
只是這個世事通常都是這樣的,當你愈希望「某事」發生時,偏生「某事」就是不會發生。
此時此地,這群人就是應驗了這道理。
他們恰好來到了她的正下方就停了下來,還在那處磨蹭了好一會兒。
「齊大人,您確認郡主一定是在這方位嗎?」
「按我的觀察一定會是在這一帶的。」
「有沒有可能我們弄反了方向,應該是會出現在西城門那處?」
「不,我問過活下來的那些人,按那個雷鳴之後所發生火災的先後順序來看,她是極有可能被保護她的暗衛帶到這處來的。」
「那有可能在前面那處登山道嗎?若她從這兒要回京都的話,從那處下山離東城門比較近。」
齊濱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又看著山腳下的東城門,好半晌才道:「不,那處是個容易被人發現行蹤的地方,這兒能躲人的地方嘛……我們去漏澤園,或許她正躲在裡頭。」
「漏澤園?郡主不是個小女娃兒麼?她膽子有大到深更半夜跑到那裡面嗎?那處可是埋棺下葬之地呢。」
「你沒聽過她以前在殮房裡的事跡麼,她死人都不怕,會怕那些已經埋進地下的死人?」
「也是。」
「走,快點,我們得趕在那些人的前頭將郡主送走才行。」
鞏毓靈待他們的腳步聲走遠了,才起身,她動了動因緊張而僵硬的手腳,就往右方去。
她才走了沒好一會兒,便聞樹林裡傳來了狗兒汪汪的叫聲以及牠們撒腿在狂奔的聲音。
那聲音的出現讓她立時覺得不對。
漏澤園這處是不可能有野狗的,這處是官方辦的墓園,再怎麼說那些個官吏得確保葬在這處的人們不會在死了之後還被狗刨墓吧,更何況,回盪在林子裡的腳步聲可不止是一條狗兒而已,那是一群不曉得有幾隻的狗群,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鞏毓靈將左右望了望,選了一棵壯實的樹,趕緊爬上去噤聲避難。
就在她爬到離地約一丈的高度時,樹底下已經聚了有十來隻的狗兒正對著樹上吠。她蹙眉看著下方,那些狗兒的體型都是屬大型犬,且依那形容看來很像習於追捕獵物的樣子。這其中有一隻用著尖細的嗓音對著自己猛叫的小小狗兒,在那些大型犬中顯得十分地突兀。
鞏毓靈正想著要如何對付下面的那群狗兒的時候,忽覺自己的領子被人從後方給提了起來,她直覺抽出了匕手就往後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