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影與蕭鳴鴻急急地進了屋,屋裡頭可說是一片狼藉,生產用的東西四散,整間屋子裡充斥著濃厚的血腥味。

媛媛在產下一個小女嬰後便躺在了床榻上,辛媽將小女嬰洗淨包成了襁褓,坐在榻旁讓媛媛看她辛苦懷胎生下的小孩,試著讓她有些生的動力。

張媽按坐婆所說,用力地按摩著媛媛的肚子,希望能幫助止血。

可二十多年前就生育過的張媽,從先前無計可施而離開的大夫及坐婆的眼裡已是讀懂媛媛現下的情況……。

媛媛她現在雖然如常、愛憐地逗弄著懷裡的嬰孩,顯露出由衷欣喜及滿足產下愛女的慈愛面容,終歸那都只是個曇花一現的假象。這位好不容易才努力產下一個小生命的年輕母親,其生命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她體內不停流失的血液隨著時間讓她往生命的終點倒數著。

張媽想到自己截至目前所努力的一切最終會是個幻化成泡影的徒勞,人就不禁感傷了起來,眼裡也噙滿了淚水。

夜承影瞥了一眼堆在一旁全染滿了血的棉布巾,神情嚴肅地上前為媛媛切脈。

蕭鳴鴻邊走邊從醫袋中掏出一個黑色的手環,待他走到了床榻旁,他避開了夜承影正切脈的動作,將手環套在媛媛的另一隻手上。

一小會兒後,蕭鳴鴻看了看黑色手環上的數字,喃喃道:「啐!血壓只有一百及七十,得緊急手術!」

夜承影抬眸,用內力先向外吼了一句:「馬上把慶長給我帶過來,記得讓他帶上救命及安睡的香料。」

「是。」守在門外的暗衛應了一聲,拔腿就往御王府去。

承影藥師站了起來,邊將裝載著銀針的布包拿了出來,看向蕭鳴鴻問道:「你要如何做?」

蕭鳴鴻將醫袋裡所有的東西在八仙桌上擺放開來,快速挑撿需要用到的東西,邊蹙眉問坐婆道:「胎盤已經娩出了嗎?」

「是,已經出來了。」

「夜兄,這兒沒有辦法做動脈栓塞術,等下也不曉得能不能輸血……我身上帶的這些東西也不全,不過好在有帶了『氣球』,我會先用『氣球』放在她的子宮內堵住出血部位,儘量以無血手術的方式摘除她的子宮,希望這樣來得及救她。」

「蕭兄,你放手做,我會幫忙穩住她。」

蕭鳴鴻轉過身向張媽她們吩咐,要她們送需要的東西進來並清場,夜承影已是專注在下銀針上。

張媽、辛媽及坐婆在手術需要的物品送入屋裡,就被趕出了屋子。顧安的母親並岳母看見自己的孫女被辛媽抱了出來,怕小孫孫受寒,便趕緊抱著小女嬰到了另一間屋子裡休息,暗衛在此時也剛好帶回了慶長藥師並幾個侍衛過來。

屋外的一群人見新來了一位藥師要推門進屋,全圍上來想問問屋裡目前的情形。跟著慶長藥師一塊兒過來的幾個侍衛見狀,便仗著人高馬大,將人們與慶長藥師隔開,接著再齊齊往門口一站,成功地擋住了顧安一家欲往屋裡窺視的目光。

慶長藥師平素並未接觸師門內外科的部份,對於一進門便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有些受不住,他忍著氣味向屋內掃了掃。

媛媛躺的位置現在已換了個方向,她的頭被改安在床榻深處,上身與下身藉著床帳並布幔做了個簡易的分隔,蕭鳴鴻正在媛媛的下身處不知觀察著什麼,夜承影則在媛媛的上身處,亦不曉得對著媛媛的手在做些什麼。

「師兄、鳴鴻。」

彼時夜承影其實是在蕭鳴鴻好不容易幫血壓偏低的媛媛上好的點滴的加藥口注入蕭鳴鴻要求的藥劑,她聞慶長藥師的聲後,頭抬也未抬地直接道:「師弟,你來了。我方才以銀針做了初步處理,蕭兄現在也在用他的法子在為病人止血,目前看起來暫時是穩住了,可這病人的脈象有些不簡單,你來為她切脈看看,然後開方子,需要的話給她加個幾針。」

「是。」

慶長藥師往床榻去,走到榻緣才發現病人的下身不著寸縷及一片腥紅感覺,蕭鳴鴻正專注地拿著器具在做什麼,由於他自己並未修習外科,想著晚些再請教便收回了目光,趕緊上了床榻到了承影藥師的對側。

他才到那處坐下,目光又被高掛的稀奇透明軟袋子、軟管子以及承影藥師的動作給吸引住。好在慶長藥師也是行走天下多年的大夫,在這救人要緊的緊急情況,他只瞧了那些稀奇東西一瞬,便再次按下心中的好奇,趕緊為媛媛切脈。

只是這慶長藥師的手才搭上去,眉頭便跟著蹙了起來,他疑惑地看著夜承影。

承影藥師見他看著自己,挑了挑眉,「你也看出來了?」

慶長藥師點了點頭,又確認了一小會兒脈象,掏出了炭條及薄紙,刷刷刷地寫下藥方子。

蕭鳴鴻在此時起身看了看媛媛手腕處那黑色手環上的數字,鬆了一口氣:「還好穩下來了,血壓也沒再降。」他又想了想,出聲問夜承影:「夜兄,她產的嬰孩是女娃兒麼?」

「是呀。怎麼了?」

蕭鳴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喃喃:「糟,忘了先問過……。」他邊說還邊往門口走去。

他往門口去時,慶長藥師亦寫好了方子,一副打算衝出房門的形容,蕭鳴鴻拉住他道:「慶長兄,等等再去煎藥。」

「怎麼了?」

蕭鳴鴻抿了抿唇,拍了拍慶長藥師的肩,「算了,你還是快去吧……我去問問。」

慶長藥師並不理解蕭鳴鴻的意思,只是想著快去找藥來煎,便快步出了門。

承影藥師在床榻上轉了轉眼珠子,輕輕地揉了揉媛媛的頭頂以示安撫,向著蕭鳴鴻道:「我同你一道去吧,去看看那家人的態度如何。」

於是,在慶長藥師離開屋子要關上門時,蕭鳴鴻上前擋住要關起的門,走了出去。

「你們誰是裡面姑娘的丈夫?」

顧安聞言,快步上前道:「我是。」

蕭鳴鴻將顧安上下打量了個遍:「你是你家能主事兒的人嗎?」

「是。」

蕭鳴鴻看了眼承影藥師,對著顧安道:「好,那你與我們到偏房一趟。」

顧安跟著蕭鳴鴻與夜承影,一旁還有人想上前詢問的形容,蕭鳴鴻大手一揮:「一切等我與這位兄弟談完再說。」

三人到了偏房,顧安急問道:「大夫,拙荊……她還好麼?」

蕭鳴鴻開門見山地說:「她生孩子有血崩的跡象,目前已經穩下來了,可是……。」

「可是……?」

蕭鳴鴻定定地看著顧安,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妻子拼死為你生下了一個女娃兒,可生下後就血崩了,如今也算是危急狀況,若是要保她的命,只能將子宮摘除,換言之,你與她日後不可能再要孩子,這樣你能接受嗎?」

顧安一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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