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徑直走了進去,一進殿門便見光武帝坐在裡處的書案前振筆疾書,他一見他們進來,立即將筆丟在筆洗裡起身迎向他們。

在他們未及行禮,光武帝便搓著手急道:「嶺兒,父皇方才表現得還行嗎?」

額?靈兒見光武帝這會兒一臉殷勤的形容與方才大殿龍座上的皇帝陛下如同二人,不禁揉了揉眼,直想到昨日他在蘭妃面前的那副傻樣才堪堪反應過來。

那廂光武帝還繼續在道:「這下子你的媳婦兒也算是有頭有臉了吧?」他頓了頓又道:「德安這封號如何?父皇可是想了很久才定下來的。」

當他說完這一串連珠砲似的問題,靈兒彷彿看見他的身後有一條明晃晃的尾巴在動呀動地。

昊天嶺悠悠地回道:「方才還行,德安這封號也不錯,可那郡主府真是多此一舉,還不如都換成賞賜。還有那賞賜也太少了些。」

「總是不能讓她空有封號嘛,是不是。賞賜等你們大婚時再多補些,你母妃已經同朕說過了,到時候朕這邊的賞賜同她那處的不同,她那處完全都是給你媳婦兒的。」

「那好吧。」

「咳咳,既然嶺兒還滿意今日的封賞,那待你大婚之後,這皇位是不是……?」

光武帝欺身靠近昊天嶺似是意欲施放出威壓感,只可惜昊天嶺長得高他一個頭,他想欺身還得仰著頭,那威壓明顯是打了十成十的折扣。

昊天嶺大約是希望能斷了他父皇的念想,故以極快的速度回答:「不要。」

「你不可憐可憐你母妃被關在宮裡頭這麼多年……。」

昊天嶺低下頭認真地望著光武帝的雙眸道:「父皇您可以考慮遣散後宮,兒臣便能帶母妃出宮逍遙去。」

「呃,嶺兒,那你不可憐可憐為父被關在這宮裡頭這麼多年……。」

「您能者多勞,就再坐些時日吧,總是能找到願意接您位置的人。」

「罷了罷了。」光武帝唏噓了半晌後道:「你母妃道昨日未與你們好好地吃頓午膳,讓你們今日午時再去一趟,她也好多和你媳婦兒親近親近。」

「知道了。」昊天嶺帶著靈兒正要行禮退下時又見光武帝神情低落,似是自言自語道:「蘭兒說今日要做燒賣包餃子,朕記得蘭兒包的餃子跟燒賣最是好吃了……比御膳房的好吃許多……。」

光武帝說著說著,一副泫然欲泣的形容,靈兒見昊天嶺額上的青筋跳了兩下,有些無奈地開口道:「知、道、了,就讓您跟吧。」

於是乎,昊天嶺牽著靈兒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南薰殿去,後頭還跟著一位邊走邊跳的……咳,光武帝。

 

「靈兒,今日時間會比較緊湊些,妳去消食就別去太久知道嗎?回來就趕緊去午睡吧。」

「好。」

昊天嶺拿了絹帕為她擦了擦嘴角,「世伯……雪后有話讓我帶給父皇母妃,說完我再去找妳。」

她朝著昊天嶺甜甜一笑:「好,你別擔心我了,說不定你還沒來,我已經消食回來了。」

「嗯。小武,照顧好妳家郡主。」

「是。」

靈兒與小武福身告退,離了正對著餃子、燒賣大快朵頤且不忘慇勤餵食蘭妃的光武帝並一臉嫌棄光武帝的蘭妃以及眉眼間帶了點憂鬱的昊天嶺的視線。

小武引著靈兒到御苑散步消食。雖然時令近冬,還好今日是個大晴,靈兒瞇著眼睛走在園子裡晒著太陽感覺很舒服。

園子內因季節,除了火紅的楓樹盛放到了極致,以及全年常青的松柏之外,大多數的樹葉都是零落地在樹枝上,預告著冬季即將來臨。

由於園子變得較為單調,於是負責園子的人便從花房移了許多菊花盆在小道兩旁及適宜處。之所以會選放菊花,正是因為眼下是菊花盛放的時節,花兒都開得極好。

有些花朵是大而驕、有的是小而清麗。顏色上則相當地炫目,除了常見的黃色、粉色、白色,也有少見的紫色、藍色,甚至還有雙色或花心與花瓣不同色等各品種的菊花在園子裡爭奇鬥豔,比之枯葉或光桿樹枝,著實為園子增色了不少。

花盆的擺放很有層次感,在眾多盆子間走動,讓人不覺得繁雜而有賞心閱目之感。

靈兒邊賞花邊走邊聽著小武叨叨念著晚上慶功宴的注意事項,以及等會兒如何如何安排等零碎的事情。

走著走著,忽聞後方噠噠噠地小跑步聲,她們倆奇怪地停下腳步,回身一看,原來是一位小宮婢正提著裙擺向著她們跑來。

小丫頭在她們跟前停了下來,邊喘著氣邊左右來回看著她們倆一小會兒後,對著小武道:「您……您、您是小武姐姐嗎?」

「我是小武。妳是……?」

那丫頭還在喘,可很急切地道:「小武姐姐,我是偏殿服侍的小禾。方才我……我聽見偏殿那兒有怪聲,便、便過去瞧瞧,發現偏殿的門大、大敞著,您們又不在屋裡,我、我往裡面看,屋裡頭相當零亂,不知有沒有什麼被人拿走了。」

「什麼?」小武一聽,心下便是一驚,急道:「郡主,您在這兒別走遠,小武去去就來。」

「好。」

靈兒同小武分開後沿著小道踱步邊想著上午在宣政殿的封賞,又想起雪晴雲頎之前所說過的,心中有些激動亦有些感動。

她今日又明白了一些事,她在這兒原本只是一個無階無品的平頭老百姓,昊天嶺為了要娶她,便是一面保護又一邊放手讓她去建軍功,好能將很多功勞歸在她名下。

而且她被楚秀成俘擄一事最後竟美化成是潛伏做釘子,甚至連「御王受困」這種丟面子的字眼也不怕,目的就是要讓她能封得一個小小的郡主,在身份上能同他相襯一些。

甚至是她的禮服﹑常服皆是在此次回來前就已經備下。

她不清楚這種感覺是什麼,是幸福﹑是感歎亦或是其他,只知自己的腳底好像是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之上。

很多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都被他安排好,他——昊天嶺好像在一項項向她證明,他所說過、所允諾過的事,都將成真。

只是她自己內心裡卻隱隱有著不安,畢竟她對於高位,實在是沒什麼興趣。更何況不是常有「爬得愈高、跌得愈深」的古諺麼。

雖然眼下她並不適用於「無功受碌」,可光武帝所言的那帽子於自己來說,卻是扣得有些大。

或許她需要些時間消化及適應吧……他那麼地努力為她,自己也應該為他做些什麼努力。

靈兒正沉浸在思緒之中,驀地一陣冰涼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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