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還未落下,隔屏之後就有一隱隱約約的身影站起,不多時,一位中年男子就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藥師免禮。」
「陛下。」
「真是多年不見了……
這寒暄的話就不多說了,寡人今日找你來,是因為主后的腿,請藥師務必治好。」
「陛下與承影相識多年,想必也知道承影是個重諾的人,如果承影沒辦法,還請陛下高抬貴手。」
琮瓍主君聞言,面上有些忿忿。
他氣急攻心地大口喘氣,一位侍女上前小心地道:「陛下,娘娘的熱度一直退不下來……」
被人這麼提醒,主君想起這普天之下能有幾人可與眼前的夜承影比肩醫術,心急古一心身子的他,只得壓下心中的火氣道:「無論如何,藥師先為心兒瞧瞧吧。」
「好。」
夜承影經過屏風、來到古一心的榻前。
榻上的古一心此時已失了神識,不再年輕的她,面貌仍惹人憐愛,風韻猶存的臉龐明顯透出不正常的紅暈。
「拿銅盆還有烈酒過來。」
「是。」
夜承影在榻旁的繡墩上坐下,伸手要為古一心切脈。
「藥師您且等等、男女授受不親呀!」侍女急忙阻止道。
夜承影被打斷,朝向琮瓍主君怒看一眼,主君喝道:「承影藥師可是爾等能責問質疑的人,主后的情況恐怕只有妳們眼前的這位藥師能治了,好好地配合他。」
「是。」
「還不快把藥師需要的東西拿過來!」
琮瓍主君一吼,侍女們的速度快上許多。不一會兒,侍女在夜承影身側擺了另一個繡墩,隨即,另位侍女將銅盆擱在那繡墩之上。
「藥師,這酒……?」
夜承影覷了眼侍女手中的小酒罈,道:「幫我全倒進盆子裡。」
「是。」
侍女將酒倒好,夜承影立時收回切脈的手,從懷裡拿出針包,將銀針全倒入銅盆中。她起身到一旁以皂角淨過手、再用銅盆中的酒液搓洗雙手。
「妳,」夜承影以下頦指了指靠近古一心腿部的侍女道:「先把妳們娘娘總是喊疼的那處揭開來,我好瞧瞧。噢,等下我動作時記得別壓著了。」
「是。」
夜承影把自己的手洗好,丟了條棉帕進銅盆中浸泡、擰乾。
做好這些,夜承影一個起身,一腳的膝蓋就上了床榻,不客氣地拉開古一心的衣襟、將這榻上的琮瓍主后由躺翻為趴。
夜承影確認古一心被安置好,把進過銅盆的棉帕在古一心的後背仔細擦過、伸手到銅盆裡撈起銀針。
刷刷刷——幾道銀光閃過,銀針被一一扎進古一心背上的穴道之中。
「還請陛下讓醫治娘娘的醫官過來一趟。」夜承影說著,一面轉身去察看古一心的腿。
「好。
來人,喚醫長過來。」
「是。」
「這傷處表面上看來是已經好透了……可體內的炎症卻是一直無法完全退去……唔……這傷是什麼造成的……?」夜承影瞇起眼眸、咦了一聲,她道:「知道妳們娘娘的腿是如何傷到的麼?」
侍女們搖頭,夜承影於是又問:「娘娘疼起來時是怎個疼法?躺著疼、坐著疼還是站著會疼?」
「稟藥師,娘娘的腳是只要一用力就說會疼,尤其是腳落地想站起來的時候。
娘娘曾勉強走過幾步,她說每走一步都疼得像是有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往腿上割呢。
阿!對了,天冷之後,只要娘娘的腿保暖不夠,娘娘就會說腳一動就像踏在刀尖上。」
「這樣麼……」
夜承影拿著棉帕蘸酒,把古一心小腿疤痕的那處、連帶附近都以酒液細細擦過,她的手輕觸在疤痕上、輸入少量的真氣去推動內裡的鬱氣。
只一盞茶的功夫,夜承影感覺到腿裡的不對勁,她蹙起眉頭、開始動作麻利地在傷疤處附近落針。
待到銀針都下得差不多,夜承影額上滿是汗珠,門外也傳來動靜。
她隨意抬手、以袖子擦去汗滴,一邊道:「妳,來把紗帳放下,小心別讓妳們娘娘受涼了。」
「是的,藥師。」
夜承影用皂角淨過手,走到屏風之外,就見來人業已列成二排、站在入口牆邊。
那些人一見夜承影出來,齊齊作揖道:「承影藥師。」
夜承影隨意揮了揮手未言,她目光掃過杵著的二排人,走到茶几旁坐下、倒了杯茶喝。
飲過茶水,夜承影向琮瓍主君做了個揖道:「陛下,關於娘娘的腿,我有一些疑問。」
「藥師儘管問。」
「敢問陛下,娘娘最初是如何受的傷?」
「嗯,寡人還記得,心兒是在春獵那日……」
主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緩緩道:「彼時心兒提議以狩到的獵物體型做為晚上宴會席次的依據,因此參與春獵的人、人人都摩拳擦掌,想在獵場裡獵得最大的動物。
因為心兒在春獵之前,就同寡人說想進獵場獵頭熊來做件斗蓬,寡人擔心她遇上冬蟄甫醒的熊會陷入苦戰,便帶人同她一道進獵場。
進獵場不久,還真讓我們在山壁附近的一處看見棕熊冬蟄用的山洞,心兒一馬當先追蹤起棕熊的痕跡,我們看見到熊的時候……」
說到這處,主君的話語驟停。
他擰眉停了好半晌才續道:「那熊是背對著我們一行人,牠似乎正對著林子裡的什麼有著興味,連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有注意到……」
「心兒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於是我們為免打草驚蛇,就下了馬,打算從棕熊的後方包圍牠。
我們跟在熊的後方一小會兒後,打前鋒的侍衛認為時機成熟、做出了可襲擊的暗號,我們便一鼓作氣地向棕熊衝去。只是,還未真近到熊身,就看見熊的身上噴濺出了鮮血。
當下,寡人以為那是心兒等不及近身、就先出箭射傷了那熊,寡人憂心那棕熊會因此一個暴起傷害到她,就趕緊要找到心兒保護她……誰知,當寡人找到心兒時,她正踉蹌摔倒在地……待到寡人趕到她的身邊……她屈身抱著腿,疼得說不出話來,她身側的積雪都被她的血給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