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嶺覺察出懷裡的人兒在急,就多了些力道去攬住她,他道:「別急,他們只是在做準備。看這勢頭,大約還要兩刻鐘才會開始。」

鞏毓靈的注意力此刻全被門後的事物所吸引,未注意低沉的聲線來自耳畔,自然也未聽出那聲音已不若平時的清冷。

「這樣會不會就錯過了吉時?」鞏毓靈不經意地扭頭、欲看身側的他一眼,卻不想,她的唇就輕觸到他的。

鞏毓靈一驚,頓時有如小鹿亂撞在心頭,她強自鎮定地把頭轉了回去,裝做往雕花門片裡找人。

昊天嶺偷香成功、心裡略感滿足。但這感覺僅是存在了一瞬,更深層的念頭就被勾起。

瞅著鞏毓靈燒紅似的小臉,昊天嶺丹田處的一股子火難以控制地向上竄升,他至此時才明瞭飲鴆止渴的滋味,不得不閉眼壓下體內的躁動。

閉眼沒一會兒,昊天嶺就想到鞏毓靈的面皮一向很薄,那面紅耳赤的可愛模樣不想個法子不知會維持多久,握住她手的大手不由地緊了緊,轉移她注意力的話語輕易出口道:「不打緊的,儀式其實已經行了一半。」

「已行了一半?」

「是呀,我們站在這兒不好找人,大門就在前頭,我帶妳進去。」

兩人一進到正殿,撲鼻而來的,是沉穩的檀香。比那香味兒更令人吸睛的是有一小群人聚集在前方一個踏階上的書案旁。

遠遠望去,書案上有卷攤開的竹簡,竹簡旁放著二座硯臺及一座木製的筆掛,筆掛上掛有二隻毛筆。一位看上去充滿浩然正氣、滿頭白髮的中年書生正好在筆掛處換了一隻毛筆,新筆在盛朱砂的硯臺裡蘸了蘸、隨即被挪到竹簡上落筆。

書案的側邊站有二位書僮模樣的人,他們面色嚴謹、神情專注,似是在等候著吩咐。在他們的另一側另有一個書案,上頭擺有香爐燭臺。燭臺的二側各有一鎏金花瓶,裡頭插有麒驎草以及外緣為白色、內綴有青蓮色的石斛。香爐之前可見一卷已攤開的竹簡及文房四寶。

「伏案寫字的那位就是王錦凌王太師。
他書寫的那卷竹簡應該是等會兒要交給江芳昱的守則,裡頭基本上是他對江芳昱的觀察以及對她以後的大抵規劃。」

「規劃?」

「嗯,王太師依著先前與江芳昱的問答中去設想她未來走的路子方向,決定好方向後,江芳昱須要研讀的學問類別就會出來了。
在我印象裡,守則中會列上一些基本的書冊清單,江芳昱必須在未來一年內讀通那些書目並通過考核,否則就會施以對應的處罰。」昊天嶺以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向鞏毓靈介紹著。

「處罰?」

看著鞏毓靈認真傾聽的側顏,昊天嶺有些癡迷,鞏毓靈未得昊天嶺的回答奇怪地扭頭,二人的唇瓣又再次觸上,她尷尬地趕緊把頭轉正。

「對呀,處罰。
至於處罰是什麼嘛……妳要猜猜還是讓我告訴妳?」

昊天嶺的氣息無意間噴灑在鞏毓靈的耳上,令她的身子僵了一僵,她道:「……我想芳昱一定能通過考核的……」

「嗯。」昊天嶺見她不知怎地脖頸一整個都紅得通透、教人直想伸手去愛憐,再次地懊惱起來。

他的頭略微後退,避免一直聞到她身上的馨香,「瞧見那個有香爐燭臺的書案了麼?」

「嗯?什麼?」

昊天嶺只得將頭往鞏毓靈的耳畔稍稍靠近道:「瞧見那個有香爐燭臺的書案了麼?由於王太師是文官,所以行拜師典儀的時候,會有一個向文昌星君上報的祭儀。」

「有。
為何要向文昌星君上報呢?」

「文人崇敬文昌星君,祈望能與星君學習並望其項背,所以,文人有什麼大事時,也都會習慣要與文昌星君說上一說。」

「原來如此……」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祭儀最繁複的部份是在我們來之前已經行過了,所以現在王太師才會書寫江芳昱入門的守則。
等守則寫完,王太師就會向星君捻香並宣讀江芳昱的入門守則,就是完成祭儀的部份了。
那時,江芳昱就會向王太師磕頭、王太師賜予江芳昱入門守則及新名,最後再把芳昱的新名寫入供在香案上的那卷師門清冊中,拜師典儀就宣告完成。」

鞏毓靈點了點頭,轉動眸子在大殿裡尋找江芳昱。

大殿裡臨後殿的部份是延伸了殿內地面上平鋪的木製地板,再以一片片的竹製捲簾做為室內與外廊交界處的區隔。

那些被捲起、過了半高的竹製捲簾此時正隨風搖擺,鞏毓靈在前方數來第三根殿柱的地方看見鞏老爺帶著江芳昱待在那兒,那處亦有幾個鞏毓靈未曾見過的人。

那幾人的衣袍看來一致、屬於司禮官一類,其中一位看上去品階最高的,站在了江芳昱的對面、對著江芳昱低語,同時,她一手執著芳昱的手,另一手拿著毛筆,在江芳昱的手背上畫著什麼。

多日不見的江芳昱穿著衣領及袖口為赭色、衣袍主色為秋香色的廣袖冠服,渾身上下閃耀著一股前途無量的光明感。

鞏毓靈其實還沒能仔細打量,視線裡就模糊一片。

鞏老爺感受到注視的目光,轉眸望向大殿的門口,這一眼,就見昊天嶺牽著鞏毓靈的手站在那兒。

鞏毓靈發現老爺子的眸光正對著自己,手不由自主地想從昊天嶺的手心中抽離。

可惜,這動作只是驚動昊天嶺垂眸笑看自己,手依舊被他握在掌心。

她訕訕地看向鞏老爺,恰好看見鞏老爺向昊天嶺行了個無聲的禮。再轉頭看昊天嶺,他正頷首回禮。

鞏毓靈驚訝地在鞏老爺及昊天嶺之間瞅了瞅,心裡不禁暗道:老爺子什麼都知道了?

驚訝歸驚訝,當鞏老爺子慈愛的眼神往自己身上來時,鞏毓靈忙不迭地向鞏老爺行禮。禮畢抬眸,她清楚見到老爺子眸裡滿是欣慰及不捨。

江芳昱此時注意到門這處的動靜轉了頭,見著鞏毓靈時有些激動。鞏毓靈朝她點頭,鞏老爺拍她的肩,她當即收斂心神、繼續聽司禮官的叮囑。

昊天嶺見這情景,望了眼司禮官,牽著鞏毓靈的手走到鞏老爺的身後,等待禮成。

 

「芳昱,雖說是午後才進王家的祠堂祭祖,但不論如何,妳從今日起就是我師門下的弟子、亦是我王錦凌的孫女,於此,妳就此去以舊姓、冠以我族的姓氏,名依舊為芳昱。」

「是。」

「王芳昱,既入我王家又拜入我師門,望妳能尊從王家及師門教誨,立志為自己、為王家、為師門、為國的將來更好,我王某希望妳能堅定自己的信念,將所學發揚光大,成就自己並榮耀王家與師門。」

話落,王錦凌自一旁司禮官所持的托盤上拿起了竹簡、遞給了王芳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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