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走了半晌,來到河谷的附近,那處林立有幾間木造的小屋。毛球直奔中間的那棟木屋,爪子在門板上抓了幾抓,門就從裡頭被啟了開。

「毛球大人?
阿!藥師,您來了……」

一位年約五十的婦人從裡頭走了出來,夜承影向她頷了首道:「安夫人。」

這一聲問好,平平淡淡,可這婦人的眼眶子卻是迅速地紅了起來,她哽咽道:「真、真是好久不見了,藥師……可惜善可他……」

夜承影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肩,「抱歉,我來得太晚……他有說些什麼嗎?」

「有的有的,先夫有東西要留給藥師,還請藥師進屋來。」

「好。」

夜承影隨婦人進了屋,屋裡陳設十分簡單,卻也分成了內外兩處。

婦人擦了淚,隨手往外間香案上的花瓶一摸,憑空出現了一片綠葉,她把那綠葉交到了夜承影的手上,就要退出屋子裡。

「安夫人?」

「藥師有什麼吩咐?」

夜承影晃了晃葉子道:「這不需要夫人來協助麼?」

安夫人搖搖頭,「先夫並未說需要我來幫忙……」

「這樣呀,不需巫女麼……?」夜承影略一思忖,點頭道:「我知道了,妳先忙去吧,我來瞧瞧他留了些什麼。」

「好的,您需要我的時候,請您到門外呼喚一聲。」

言罷,安夫人恭敬地向夜承影行了個禮轉身出門,她出門後還謹慎地為夜承影關上了門。

夜承影睨了門口一眼,就將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葉片上,她有些不明白,若是安善可已不在人世,如何在未透過巫女的情況下,把他的遺言給留下。

如此想著,她捏起了葉柄,仔細察看葉子的兩面。

葉片兩面中,只其中一面的中央處寫了個「影」字,餘下的,與之前她收到的葉片無二,她只好如先前的方法,將葉子向空中一甩。

可不想她把葉子一甩,這回並未有什麼東西幻化出來,她懷疑地轉了個方向要再甩葉子的時候,毛球不知何時從地上沿著她的衣袍上來,再從她的袖子爬到她的手上。

當她注意到時,那小不隆咚的身子已是爬到她的姆指尖,兩隻可愛的小短前腳緊緊抓著葉片不肯放。

「怎麼了毛球?現在可不是玩的時候。」

毛球朝她吱了一聲,夜承影無奈,只得將葉子放到香案上。

葉子甫上案,毛球就從她手上跳到了葉片上,跟著,牠將葉片有影字的那面朝天,以身體在上頭蹭了蹭。

那樹葉被毛球這麼一蹭,不知為何就立時變得枯黃,那葉上的「影」字成了一幅簡單的地圖。

夜承影將葉片自案上小心地拿起、細細地觀察,這圖……安善可似是要她去附近的某處。

她翻過葉片背面,原先正面上的影字,其筆墨有些似是透到了背面,亦成了張圖,可這是什麼圖?

夜承影撓了撓頭頂,把葉片向左或右轉,最後將樹葉整個倒過來,對著葉子沉吟。

嗯,這樣看,有點像是……

 

出了屋子的安夫人原以為安善可的安排就是讓承影藥師到這處來知曉些什麼,可善可至死只是安排了藥師過來的方法,卻不曾告訴自己他會以何種方式與藥師「交流」。

她只能猜想,自家丈夫要說的事很重要,以巫術的方式溝通絕不會是一時半刻就能結束的,不論如何,待藥師出來時,定是很疲累的。

此時,她能為藥師做的,就是去廚房為他準備些茶點。只是沒想到她還未踏進廚房,夜承影已是從木屋裡出來。

「藥師?」

「妳忙妳的,我去去就來。」

「阿?」

安夫人只是怔愣了片刻,夜承影已走得不見人影,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去廚房準備一些夜承影愛吃的菜。

 

夜承影提著內力一路朝安善可所說的地點撒腿狂奔。為避免節外生枝,她邊跑還得邊時時注意身後有沒有尾巴。

按著安善可的指示,她先穿過了河谷、從崖底爬上崖頂、再經過一處怪石峋嶙的荒野,愈走愈是人煙罕至。

就這樣折騰了近半個時辰,轟隆轟隆的水聲愈來愈近,她從老林中最邊陲的樹叢裡穿出來時,就見拔地萬里青嶂立,懸空千丈素流分的景色。

瀑布……這處應該就是善可標註的那裡了吧?

夜承影望了一眼遠方的瀑布及附近的地勢,徑自往瀑布下的深潭靠近。

她不過是以輕功錯了幾步,心中驀地來了股說不出的感覺。

那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亦難分好壞,只是在隨著步伐,心頭愈加緊張、心跳得愈快。

怎麼回事?

是有何事要發生了?

她一個焦急,腳步踏在深潭外緣、一顆粗礪的大石上一踏而躍,身形就輕飄飄地落在了潭畔那些如鵝蛋般形狀大小的石上,正面對上了這一川瀑布。

從這處往瀑布上方看,這山壁少說有三百丈高,水流是聲勢浩大地從頂端直下九霄。

最上端往下約十丈的瀑布水有如細密的數十縷白絲、前前後後地掛在崖壁上。之下,因崖壁上暗生的突石,玉簾被生硬地分開,復又合攏。再往下,煙氣瀰漫,水雲霧氣交織,入眼一片矇矓。

夜承影瞇起眼眸,顧不上髮際與衣袍被水霧給沾染得有如淋了雨、亦未去尋眼前白練中是否能見到日影的五色宣,她只忙著數瀑布上的突石。

一、二、三……十四……?

怎會是十四?

她又再數了幾回,有時突石有二十四、有時是十六,還有時是三十,可都不是安善可留下的三十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每次細數的結果都不同?

夜承影想不出原因,她站在那處懊惱地跺了跺腳。

一席刺骨寒風吹來,她抬眸望向了天空。

此時還未至傍晚,可那天色愈漸陰沉,怕是就要降雪了,她卻還未能找到安善可指定的地點。

夜承影略一凝思,腦中就出現了「陣法」二字,她躍上附近一顆大石上坐了下來,沉澱急躁的心思。半晌,她再睜眼時,果然在深潭上方、不足一尺處看見了一個影子。之後,她又在水霧之中看見了好多個影子。

她試著要將那些個影子看個清楚,但只要自己想去看清,霧裡的影子就會更加看不真切,眼看事情又要膠著起來,天上的厚厚雲層忽地就開了個洞,一道日光從那缺口撒落下來、照射在了瀑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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