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影不應聲,又是灌了幾口酒入喉。

蕭鳴鴻覺得不對,轉了轉眼珠子,站起身在屋脊上走了兩步,向四面八方望了一遭,低聲問夜承影:「我們在這兒說話是不是不方便?」

夜承影還是未回話,只是直愣愣地看著蕭鳴鴻。而正往四周再望一圈的蕭鳴鴻感覺到她看向了自己,便扭頭往她的方向看去。

這不看還不打緊,他一望過去,就看見夜承影那一雙瞳人剪秋水的眸子不若平時的清明,似帶著些迷濛水霧,映照著天空裡的繁星點點,教人覺得她雙眸似是正對著自己說話。

「妳……哭了?」

夜承影淡淡地道:「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拖你下了水,之後你若有需要,來找我,我幫你一次。」

蕭鳴鴻往夜承影的方向走去,在距離她約一人遠的位置坐了下來,「嗯?妳這麼說也太見外了吧,好歹我們也認識有一段日子了,妳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他摸了摸脖子,「唔……雖然方才那人的表情,委實是一副想把我千刀萬剮的形容,那是妳的仇家?還是我壞了你們的好事?」

夜承影忍不住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繼而搖了搖頭:「那不,咱們看何時好走個過場,把拜堂成親的禮給走一走。」

蕭鳴鴻一臉錯愕地「蛤」了一聲,夜承影見狀更是捧著腹笑得沒心沒肺的形容,連淚水都給擠出眼眶子外了。

她笑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說道:「哈哈哈,蕭兄,你真是個有趣的人、有趣的人呀!」

蕭鳴鴻看著夜承影笑得差不多了,便也斂了斂神,緩聲說道:「一個人再怎麼煩惱,能想出來的辦法至多也只是一個人做到的極限而已,妳沒聽說過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麼?那人……。」

夜承影打斷了他的話頭問道:「諸葛亮?那是誰呀?」

「哎呀,反正就是一個很聰明很厲害、從不打敗仗的軍師,即便妳沒有那軍師那樣聰明,可若妳能再找到兩個臭皮匠,妳們三個一起想出來的方法就能勝過他。」

「嗬嗬,這樣麼……。」

「通常事情放心裡都很難得到一個好的解決。

不過,我可不是要逼妳現在說唷!我只是想告訴你,當妳想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到時候妳只管說,我一定會認真聽的。」

夜承影勾了勾唇,將酒壺往蕭鳴鴻的方向舉,蕭鳴鴻輕輕地將手中的酒壺與她的相碰,兩人各喝了一口酒。

「蕭兄,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誰?」

「唔……我雖不曉得他,可他同昊……御王殿下生得有八九分像,恐怕是殿下的兄弟吧。」

「好眼力。你知御王是排行老五吧?那人是御王殿下的三哥,昊天承,也是宇王殿下。」

「噢,這樣呀。」蕭鳴鴻面色不變地喝了口酒。

夜承影忍不住地笑了:「你就這樣的反應而已?你曉得你惹上的是個怎樣的人物麼?」

蕭鳴鴻輕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小酒壺道:「不是還有夜兄麼。既然夜兄要拖我下水,約莫也是能保住我的吧。」

「他的武功可是比我強上不曉得幾倍呢。

論身份地位嘛,我更是比不上。

他在天耀是三皇子宇王,在江湖上還是號稱無雙公子的武林總盟主。雖然他一向低調,也沒什麼人見過他本尊,世人都以為武林總盟主是個老頭子呢……不過,」夜承影攤了攤手,「你說我能拿什麼保護你?」

「噢,那看來我得先覓好退路才行了。」蕭鳴鴻語氣淡淡,垂眸不曉得在想什麼。

「嗬嗬,真不曉得你是真怕呢,還是扮豬吃老虎。」

蕭鳴鴻富饒興趣地抬眸看著她道:「妳說呢?」

「唔……。」

他抬手擺了擺,「沒關係啦,我想那也不重要吧。

我是忽然想到妳方才既然叫他師弟,那表示妳還有個師姐的名頭可以壓制他,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吧,呵呵。」

「算你聰明。」

二人在打了個哈哈之後,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只顧著以天上的星星配著口裡的酒。

好半晌蕭鳴鴻才開口道:「以後要怎麼稱呼妳?」

「我一向是隻身在這大陸上行走,你也曉得,一個女子獨自一人行走在這塵世間是件危險的事,雖然我有些功夫傍身,可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我在師門以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以男子的裝束現身。

因為在外行走難免會遇上同門的師兄弟姐妹們,為了避免他們與我太久不見,一時忘了我們在師門之外,因此我讓她們都稱呼我為師兄或者師弟……不過,現在在師門裡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我是個女兒身,連我自己有時也都以為自己是個男兒呢……。」承影藥師說到此,眼神看向了蕭鳴鴻道:「你不會怪我隱瞞你吧?」

蕭鳴鴻一直在注意著夜承影,他在此時發覺她流轉的眼波中隱含著深深的憂鬱及傷懷,雖自己無法得知她傷感的會是什麼,可他能由她的眼底看出她一定是獨自一人揹負著那開解不了的沉重鬱結,已有好一段時日了。而今夜約莫是她心防低,又或許她信任自己,才會將那些情緒暴露在自己眼前。

「那倒是不會,妳有自己的難處。」他用輕柔的嗓音想讓她在此刻能放鬆些,「只是,妳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麼?都沒有找個什麼伴來照應?」

蕭鳴鴻這話的本意是參照著自己過去的經驗而說的。

他自己平時也是一個人獨自住在家族外,每日在看病、排刀做手術中度過,空閒時間常去登山、玩極限運動等等,似是一個普通的外科醫生、一個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可事實上,他與家族間的聯繫是定時的,若有一日他失聯,家族裡的人會聯合起來直至找到他為止。

又倘若家族裡有任何一人出事,或急需有人出頭的時候,那通常不會是一呼百應,而是傾家族之力了。

如夜承影能有類似自己家族這樣的支持力,她也就不會真是孤單形影的一人。

可他說完這話時,他便察覺了夜承影的面色大變,眸底明顯地黯了黯、周身所發散出來的氣息也跟著變得萎糜不堪,他連忙道:「抱、抱歉……。」

夜承影抬了抬手示意他別再說了,便一直灌著自己酒,蕭鳴鴻見狀不自覺地坐到了她的身旁,陪她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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