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毓靈輕輕地頷了首,道了聲謝,拿起了小湯杓舀了粥。
她吃了兩口,腦子終於因為熱食運轉了過來,狐疑地看了眼張媽,開口道:「阿姨,妳平時在這個點兒不是得回家煮晚飯麼?今兒不用煮?」
「下午傑少爺回大宅同老爺子說了妳有身孕又受寒的事,老爺子在晚飯前就讓人送了些合用的補品來,還傳口信說孕婦怕冷讓我們多搬個暖盆子進來暖屋子……對了對了,老爺子還叮囑妳要多保重身體,量力而為。」
「嗯。」鞏毓靈點了點頭,輕聲道:「難怪我覺得屋裡好像要比先前暖和多了,老爺子真是費心了……。」
「老爺子就是這樣一個古道熱腸的人。雖然阿姨家並非姓鞏,可我家裡人生病的時候,老爺子除了會體貼地讓傑少爺去家裡頭幫忙看病之外,還會幫忙出抓藥的藥金,後續還會惦記著病情的發展送適當的滋養品到我家裡去呢!」
張媽邊說邊幫鞏毓靈拿了一件厚外袍過來讓她披上、還幫她掖了掖覆在身上的被子,「孩子們晚上還是需要有人照看,妳既病了,我們幾個阿姨就商量了一下,過來互相替替了。」張媽笑了笑,「今晚是我先輪,所以阿姨就幫妳煮了粥過來。」
「真是抱歉,我沒辦法照顧他們,還讓妳們也受累了。」
「哪兒的話,這誰人的身體是鐵打的?生病乃家常之事,彼此互相幫襯一下也就過了,妳不要有心裡上的負擔,好好地休息、把身體養好來阿。」
鞏毓靈看著張媽的笑容,心頭有幾分酸澀卻又感到十分溫暖,「嗯……毓靈一定趕緊好起來,才能幫妳們一起照顧孩子們。」
相對於義莊中鞏毓靈房裡的溫情,鞏家大宅這處的畫風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這會兒已過了晚飯的點兒,按說大宅裡的人差不多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居所裡準備休息的時候。可今夜,整座宅院裡卻瀰漫著緊張的氣息,原本在這時間應該空蕩無人的大堂裡,卻是坐滿了人。
鞏嶸位居上首,擰眉聽著底下的人在彙報著外頭來的情況。
「老爺子,這半月以來我們的商隊都沒進到京都來的原因終於知道了!就在方才晚飯的時候,我接到延安城那處來的消息,說是我們從延安城出發的商隊已經有好幾路在中途被人攔截,商隊運送的物資及貨物不止是全部損失,那些攔截的人遇上反抗的多是下以重手,反抗的人最後都是或殘或死,所以後來為了避免人員繼續損傷,商隊只好放棄那些東西,逃脫回到延安城去,目前延州以南已送到延州境內的物資,暫時都只能集中在位於延安城郊的鞏氏庫房裡。」
「他們有試著換條路線走麼?」
「回老爺子,他們那處發現不對勁後有試了幾條不同的路線,可即便是繞了遠路的也被截了……現在可說是以延州、通州等地畫一條橫線,以北的地區都收不到任何物資。」
「損失的清單在哪兒?有多少人罹難了?」
鞏氏的京都管事站了起來,上前將手中的信及厚厚一沓本子遞到了鞏嶸的跟前,「先前已送出來卻被截的貨物清冊及傷亡名單都在這兒了,傷亡名單中有的是咱鞏家人,有的則是請來的護衛……。」
鞏嶸面色凝重地取了管事手中的信,一旁的一個下人將那厚本子從管事手中接過來放在鞏嶸身旁的茶几上。
鞏老爺子只先顧著將信展開,掃了掃那二張信籤上的人名,沉聲道:「竟有這麼多人!這事有上報給官府了麼?」
「有的,官府已經在查了,只是……近來像這樣的打劫事件多不勝數,官府那處目前看來查得很無力也毫無頭緒……我向其他世家詢問過,像顧氏、林氏、陳氏他們的情形也都一樣,延州以南的物資都運不上來,反抗愈強烈的損失了愈多的人手。
如果不能趁雪天還未大雪前多送一些東西上來,如此在開春之後不用多久,鞏氏北方的商鋪裡可能就會無貨可賣……。」
大堂裡許多人聽聞,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這可該如何是好呀……?」
「天耀很少聽聞這樣的事,這是個什麼世道呀!怎會變成這樣!」
「還是請各地的郵驛局押貨?」
鞏嶸思忖了好一會兒,「如果幾個百年世家都是如此,那凜懍堂呢?他們的商鋪遍佈整個中土大陸,如果他們也有一樣的情況,損失應該更嚴重吧?」
「欸!」管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我倒是沒去凜懍堂問過這事……。」
「明兒去問問,如果他們未曾蒙受這樣的損失,我們或許能與他們走一樣的渠道將東西運上來。」
「是。」
「老爺,振遠郵驛局的宋局主到了。」管家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大堂門口。
「快、快請宋局主進來。」
大堂裡低聲討論的人們一聽見來人的名號皆安靜了下來,出現在門口的青壯男子就這樣承受著門裡眾人不約而同望向自己的目光。
男子約莫四十歲,面龐英挺,濃眉入鬢,眉宇間飽含著正氣,可黑白參差的髮色及那身傲骨卻透出了他幾許滄桑、雄渾的粗曠氣息。他穿著一襲墨袍,衣袖在手腕處束了口,左側的腰上別了一把長劍,後腰上則別了一把匕首及一把短刀。
他沉穩地走到鞏老爺的面前,向鞏嶸做了個揖,而後又轉身向大堂裡的眾人做了個揖。
「宋局主你終於來了,請坐。」
宋承允開口便是低渾讓人感到安心的嗓音:「老爺子客氣了,今兒怎麼人這麼齊,是什麼事找宋某來?」
「宋局主有聽聞南方有人襲擊商隊的事麼?」
「這事宋某略有耳聞,可日前派了人去查,還未有消息回來。」
「所以宋局主還不清楚情況是麼……?」
「這倒也未必,咱天耀長治久安,宋某曉得官府常年關注著商隊經常走動的路線,亦是下了不少的苦心在維持安全,可聽說這回是連官府都被打得措手不及,還查不到人……。」
「這事都有半月以上,官府還查不到人?」
「嗯……所以事情並不尋常,這事不像是一般的流寇所為,再以手法來看,還有將物資搶了之後卻不是在附近的聚點會合的特性……依宋某看,很可能是流兵之類的人所為,甚至很有可能幕後有人在指使。」
一位管事聽了有些急,開口道:「老爺子,這可怎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