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嶺未曾想過一個人若是失了憶,到底會有多想將過去的記憶給找回來,即便那些事不全是愉快的事情。

或許,一個有空白記憶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去追尋那個空白的自己吧,想知道自己的過往,想知道失去記憶前的自己都做過什麼樣的事、身旁都圍繞著些什麼樣的人。

這讓他忽然想到自己與鞏毓靈的差異……。

自己當年會到鞏毓靈的時代完全是一個意外。

彼時他在皇家獵場打獵,正追蹤著一隻鹿,不知不覺地便闖入了一場叢林戰之中。當時他十分確定自己是十分清醒著的,忽然聽見從未聽過的噠噠聲響,那聲音迴盪在樹林裡,時有節奏、時無節奏。

當是時,他飛快地判斷了情勢上了附近的樹梢,未被奇怪的戰局影響。他在樹梢上觀戰了一會兒,為底下那些人用的武器感到奇怪,隨後遇上了亦上樹梢觀局的蕭寒……打了一架,後來才與鞏致彥相識。

再之後,他與鞏致彥確認彼此的理念接近後,他便接受鞏致彥的幫助,只是大多時間是與蕭寒在一起。

可鞏毓靈的那一段似乎不是那樣。

他細想了鞏毓靈到天耀時的情況,她幸運獲救,渾身是傷地在金閣寺躺了半個月才醒了過來。

她醒來想必很快便知道自己對過往完全不記得了吧……?

她不知自己是誰、父母是否還健在、有什麼親戚朋友。

她在醒來之後,有的只有原先受過訓練還帶著傷的身體。

這世界與她所知道的不同,與她的生活習慣也不同,她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身邊也無指導她的人,她亦不知曉自己如何來到這裡的……。

孤獨感……?

這便是她孤獨感的源頭麼?

自己從小便明白帝王之位並未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風光,集天下至高無尚的權力在手、集生殺予奪大權在手,那又如何?

那個位子容不得自己與別人分享,箇中滋味也無法輕易讓人懂得,身處愈高的位子,其肩上的責任愈大,相對的便是只有所謂的高處不勝寒……。

再加上七歲便離開母妃到師門去學藝、再後來十二歲時開始出征在外……約莫如此,當他莫名奇妙到了另一個世界時,他首先著急的便是在如何在那處生存下來、如何融入那處的生活。

比之於鞏毓靈,他從未覺得孤獨,他知道再不濟的情況下,他還有著自己,只要「自己」還在,想要什麼都能想方設法地得到。

更何況,每個人到最後,也只有自己。

鞏致彥家中的情況,因鞏致彥與蕭寒是至交,他在到了那處後常與他們在一起,因而知道不少。

鞏毓靈再如何聰明出彩,從小也是在一大幫子家人的陪伴下長大,與自己的環境迥然不同,心思上大抵也是兩極。

昊天嶺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大約明白她為何會感到如此孤獨,覺得自己有如飄浮的浮萍了……。

怪我先前不曾想過,失憶對於她的影響。

她從來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現出來都是很聰明積極、溫順而堅強、遇事會想辦法解決問題的形容。

先前我只注意到她似乎是看透了一些在這階層社會生存的法則,認為想以一個女子之身在如此的社會有點自主權就非得在身上揹些功勞才行,所以我才會讓她帶著人去安南關看看能否建個什麼功勞。

沒想到那一戰她做得極好,後來雖然受傷,可在弟兄們的心裡對於一個女子能做到那樣的能耐也是佩服……只是如此一來,她身旁除了我們,還真是沒什麼可心的人,沒什麼朋友……。」

「沒什麼人接觸她麼?」

「有雲頎那個大喇吧在,我很難不知曉軍營裡的事情……。」

「也是,既然雲頎沒說過有,她的生活圈約莫就是只有在我們這些人之間了,她的身份及位子……註定就不會平凡了。」

「嗯……。」昊天嶺搓了搓下巴,有一位宮婢從門口進來。

宮婢走到二位殿下面前行禮道:「婢子見過瑾王殿下、見過御王殿下。」

昊天嶺抬眸,是南薰殿裡的宮婢,擔心是否南薰殿出事了便蹙眉道:「什麼事?」

「是蘭妃娘娘派婢子過來的,方才御王府差人送來一封急信,請御王殿下回南薰殿。」

「知道了,五哥要不要一道過去。」

昊天策瞄了眼銅漏,「時間也差不多了,一道去吧。」

二人來到了南薰殿前殿前,裡頭不如往常有雪晴在時那般歡樂,他們才踏進去,便見到送信來的有謙還候在那兒。

有謙一見昊天嶺進門,朝二位殿下行禮後便道:「主子,小隊長差我將這封信一定要送到您手中。據說是北原十四王子的手書。」

「楚秀成?」昊天嶺將信自有謙手中接了過來,將信封的正反面翻來覆去地瞧了瞧,除了正面張牙舞爪地寫了「御王親啟」四個大字,其他什麼也沒有。

他將信封打開,抽出裡頭的信紙展開。

上頭書:

御王,

聽說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憑本王子與你的交情,無法親自前往慶賀,也應該在你這個人生中難得幾回的喜慶日子裡,送上祝賀的大禮,對吧!

想著靈兒那青澀的美人兒穿著喜服站在你身旁同你拜堂的樣子,想必你們二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吧。

只可惜她的美妙滋味並未能為你保留,本王子幸運地先嚐了個遍,你今夜記得在子夜前也好好地享受她的獨特之處吧,子夜後她便會被赫連那皇子妃定情簪上附著的血盟、被赫連先祖懲罰她未依誓約嫁入赫連皇室而化為一灘血水,再也看不見明日的太陽了。

哎呀,這情報做為你的祝賀大禮夠份量吧,你還有點時間能好好地同她溫存溫存,祝你新婚愉快!

落款處是楚秀成三個大字。

光武帝、雪晴、昊天策及靜貴人在昊天嶺還未看完那廢話頗多的信,就見他面色劇變。

蘭妃亦感到昊天嶺的氣變動得非常深沉,濃得有如墨水般看不透底,她開口道:「嶺兒……那信上說了什麼?」

昊天嶺看完信,已是氣得讓信在手中變成了粉末。

「怎麼回事?」

昊天嶺深吸了二口氣平復了心情才道:「我相信這信確實是北原十四王子楚秀成寫來的,他說那支赫連皇子妃定情簪上有……呃……。」昊天嶺找了個適當的詞才道:「詛咒,那簪子上有詛咒,靈兒若是同我拜了堂,子夜時便會被化為一灘血水。」

在場一眾都驚訝非常,蘭妃忍不住道,「什麼!」,她想了想又道:「……所以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上天不忍靈兒被化為一灘血水,所以讓你們有所誤會,讓靈兒出走……。

如今靈兒未同嶺兒拜堂,也不會被化為一灘血水……可如此也是說,靈兒身上的詛咒只要一日未解,她便不能與任何人拜堂成婚?」

「應該是如此。」

「德妃也是赫連皇室出身,她應該會知曉,等會兒吃過團圓膳時,朕再問問她。」

發佈留言


The reCAPTCHA verification period has expired. Please reload the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