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低低地輕笑了一聲,頗有深意地看著靈兒,「總之我還是那句話,我等妳哪一日心甘情願奉一杯茶給我,叫我一聲姐姐。」

「好。」靈兒乖巧地低了頭。

有一位侍女在這此時進到了裡間,立在屏風的旁邊。

雪晴仰頭問道:「什麼事?」

「殿下,慶長藥師到了。」

雪晴苦笑了一下:「時間到了嗎?請他進來。」

很快地,裡間就進來了一行人。

一起進來的除了慶長藥師﹑小藥童之外,昊天嶺與昊天策也都進來了。

「嶺兒,晴兒要換藥了,你先帶靈兒迴避迴避,晚點再過來一道用膳吧。」

「好。」

昊天嶺拉著靈兒到了外間,眼見就要走到門口,昊天嶺感覺到他右手的衣袖被人扯了一扯,便往右低下頭去。

他一低眸便見她仰頭看著自己,帶著懇求意味說道:「王爺,若靈兒就這樣迴避了,如何能知道照顧公主殿下的方法?」

昊天嶺帶著居高臨下的氣勢淡淡地道:「先前不是說好了不論休息或離開都由我說了算?」

「可、可是……。」

昊天嶺不容分說地將靈兒的大氅給披在身上,還親手將繫帶給繫上便拉著她的手到院子去。

昊天嶺將靈兒拉到院子裡的隱蔽處才小聲地對她說道:「靈兒,晴兒雖然傷得重,但四哥會留下來照顧她,我們有我們要做的事情。」

靈兒見他少見地蹙著眉頭嘆了口氣,然後像是在自言自語:「現在大概也只有四哥能照顧她了。」

她不懂他話裡的意思,只覺得他近日來只要提及公主殿下,神情便是少不了的哀傷。

又,他的話裡亦露出幾分傷感,讓她覺得莫不是自家王爺平日裡須維持那高深莫測的形象,以致於太多事都習慣積壓在心底無法宣洩出來,所以現在失衡了?

總之,她快速地下了個小結論,便用空著的那隻手去輕拍他的手臂以表達自己的關心。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看著昊天嶺的雙眸鄭重地說道。

「真的嗎?」

「活著就是希望,王爺您說是不是?」

昊天嶺的神色晦暗難辨,他看著靈兒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當一個人失去了許多﹑甚至是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時,活著一樣也是希望?」

今日的他真真是令靈兒感到困惑。

王爺明顯和平時不同,很脆弱似的,一點兒也不像人人口中喊著的那個天耀的戰神,當然也不似平日裡那個在日理萬機中總是從容優雅,有時還帶點邪魅的萬能王爺。

她仔細地斟酌著句子:「活下去總是比去死需要更多的勇氣。活著總還有機會做些什麼,而死了便是蓋棺定論什麼也不可能改變了。」

昊天嶺聽著,思忖了一小段時間。

她的說法算是點出一個「似是常理又不似常理」的論調。

確實,長年在戰場上殺敵,不是殺了敵人就是被敵人殺,底層的軍士一切求個「生」字。

中高層以上的則是求「謀、生」二字。

倘若有一日被俘虜了,能守著本心忍辱偷生的有幾個,而這些人之中有幸活下來再報仇的又能有幾個?

若說到他自己,他能為國家、為自己的信念赴義,畢竟以他的身份來說,對方想俘虜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倘若他自己真被俘,大抵是天耀大勢已去,對方約莫也不會給他機會活,以免夜長夢多,如此要再興國是非常困難的事。

再說到朝政,在天耀若有官員犯下重罪,往往第一個求「賜死」,可那些爛攤子會隨那些人死而消失嗎?不,是由「生」者來收拾。

還有一些平時不易見的端倪,帝王之家,死活皆是那麼容易又那麼地困難。即便天耀皇室比起其他國家來算是兄弟和睦互助,可所有事情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訣竅依然是在「互相牽制,互相共利」直到平衡被破壞。

再回想到那三年,他不也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力才挺了過來,最終還是要活著才能有機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想得到什麼,「活著」是優先的條件。

所以眼下這事……一定得……。

思及至此,昊天嶺神色恢復如常,他勾了勾唇角,望了天空一眼便一把將靈兒帶進懷裏,低聲說道:「妳說得對,我們去逛逛吧。」

「逛逛?」

「妳到這裡還沒有機會好好地逛一逛這裡的風景,趁這兩日我們還待在這裡,我帶妳去走一走。」

「這兩日……?」

昊天嶺未顧及靈兒眼下的重點沉浸在「這兩日」上,攬著靈兒一拐出雪晴的院子就用輕功往山上去。

沿路的風景在靈兒眼中飛快向後退去變小,不久他們站在山之巔望著山谷裡的玄冰行宮,耳邊一陣陣似是夾雜著寒冰般凍人的獵獵風聲,風大得將他們的衣袍大氅吹得飄飄然。

這個山巔雖不是這座玄冰山最高的位置,可因為玄冰山獨特的地理環境,已是寒冷異常。此時山上無雪,到處只見光裸的尖銳黑岩或是包著黑岩的冰,遠處才略有些綠意的針葉樹。

靈兒發著抖卻不說,此時已渾然忘了詢問自家王爺「這兩日」的真意為何,只顧著讓好奇心泛濫在四處張望。

還是昊天嶺回頭見到她那凍得發紫的唇色,趕緊脫下身上蓄著自己體溫的外袍裹在她的紗衣外,再將她的連帽火狐裘拉得嚴嚴實實。

可她那發紫的唇色回色很慢,他乾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緊靠著自己又握住她的手傳了內力過去。

不久,靈兒身上的冷意才慢慢平息。

「王爺,我們到這兒來是……?」

「噓,時辰差不多到了。」他柔柔的回答從她的左耳畔傳來,那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讓她的身體震了震。

她還來不及深思身體方才的反應,腹中的好奇蟲就被「時辰差不多到了」給勾了起來,好奇饞蟲讓她又再一次將眼珠子轉呀轉地注意著四周。

今日的天氣晴好,陽光灑落四方的角度隨著時辰移動。這山上樹木扶疏,觸目所及只有尖銳怪異的黑岩和冰塊,實在是很難聯想到會有什麼絕色景致,且這絕色還能絕色到讓人冒著這寒意特意上來瞧瞧的。

她瞧了老半晌未看出個什麼門道,此時御王殿下終於大發善心地伸出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

靈兒依著他的指示往山谷的玄冰行宮方向瞧。

開初還未有什麼特別,倏地就來了一道刺目白光,緊接便是一道彩虹搭橋而來,只要往前走一步,似乎就能踩在那彩虹橋上乘風而去。

彩虹橋的終點落在靈兒面前的大石上,大石兩旁夾道的碎石上可見七彩光芒流溢。

靈兒興奮地說:「王爺王爺,有一道彩虹呀!它怎能這樣巧地搭在這塊石頭上呢?」

昊天嶺低眸看著懷裡這個像個孩子般雀躍十分﹑十分雀躍的女子,他低頭在她的耳畔輕聲地道:「美嗎?」

「美極了,彷若幻境之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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