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周夫人對於府裡最得意與失意之事便是:御王府裡頭連個暖床的丫頭都沒有。
原本周夫人對於御王府內的「乾淨」感到很滿意,王府裡不曾有人自薦枕席亦未有人敢在夜裡爬上自家王爺的床。
御王府在六年前好不容易迎了個雨王妃進門,周夫人便開始一面注意王妃的生活起居,一邊向京都裡當時最負盛名的樂兒坊打聽育嬰需備齊的各種物件。
可王爺與王妃的感情雖然很好,王爺卻不曾留宿於鈴蘭園,亦未曾召王妃進王爺平時居住的梧桐居留宿,當然王妃的肚子也不曾有過消息……到後來數月後王妃香消玉隕……再後來王爺就顧著練兵……直到前兩年才回到都城長住。
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已經二十好幾的御王殿下身側仍舊是乾乾淨淨,連個私生子也沒個影,周夫人便有些慌了。
不過,即便周夫人暗示再三,咱們尊貴的御王殿下依然故我。
這逼得周夫人不得不動了心思送了幾名紅袖想進書房添香,都被三言兩語給「請」了出來,再加上王爺的母妃發話,周夫人才放開了心思,由得他去。
唔……照這麼說來,這也不至於自己到了王爺身邊工作,王爺就轉了性子吧。
而且,那種事於現在的自己來說,是有些陰影的。
她蹙著眉,不、那事對於自己來說是非常有陰影的!
在楚秀成手中的那段日子裡,除卻茵茵到來之後,每晚她都被迫去聽他與各個不同女子交歡時的糜糜之音。
據說這是楚秀成親自下的令,至今她還不明白他為何下得那怪令,只記得,她每每在聽得害羞不知所措之餘也不禁質疑那事是否是隨意的對象也行?
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變成那樣的人,她更不想被人當作物品亦或是以色侍君。
那段日子裡最苦的除了得聽聞床第之事外,便是楚秀成對她總是動手動腳,甚至有幾次他還強吻了上來。且若他事後能見她噁心到將腹中的酸水給吐了出來就會笑得更加邪肆、開心。
只是她自己不懂,為何一樣的行為由自家王爺來做,她心頭反倒是安心得很,甚至還覺得有些溫柔繾綣,就這麼自然地受了,甚至是毫無防備地被他吻得暈了過去。
靈兒撓了撓頭,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嘟著嘴好苦惱呀!
這一切到底算是……自己於王爺是如同那些女子之於楚秀成嗎?
啊阿……早知在王府時就應該趕緊催王爺或是周夫人一同將貼身侍女一職的合同給簽訂下來。
只要合同裡能清楚地列出差事的內容到底有哪些條目,簽訂時便能直接商議,不滿意的,當下直接給回絕了便行。
搞得現在老是依著王爺的指示東奔西跑,卻依然不明白哪些才是自己該負責的範圍。
更重要的是,到現在連月錢到底是多少都不知道,上回能得令出去採買時的銀子竟是由雲頎全額給掏出來付掉的。
不知情的人望著自己是羨慕有人幫著付帳,只有自己才曉得,這一切是囊中羞澀……不、不,她的情形根本是身上半毛也沒有呀!
長此以往,哪日自己想離開王府時該如何安身立命呢!
當靈兒還陷在貼身侍女一職的合同一事不停地罵自己笨蛋時,旁邊的丫鬟插了句話:「姑娘,您的藥湯一直在爐子上溫著,您要先更衣還是先喝藥湯?」
她思忖了半晌才回道:「先更衣好了。對了,麻煩妳等會兒幫我將小抽屜裡的蜜餞全打包起來。」
「是。」
「哇!好厲害呀!」
「妳方才數了麼?姑娘轉了幾圈了?」
昊天嶺並非真的在酉時才過來。
他提早了些時間卻在臥寢裡撲了個空。順著後院嘰嘰喳喳的嘻鬧聲,他抬腳轉到屋子後方去瞧瞧。
到了那處,一眼望去就見正在結冰池塘上玩耍的人不是靈兒又是誰。
她的繡鞋上套著冰嬉專用的木鞋,穿著雪國那飄飄然的傳統服飾優雅流暢地在池面上溜過來滑過去,有時還跳起來在空中轉個一圈半,像極了從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子。
圍在池塘旁的丫鬟、侍女們並未看過有人這樣玩甚覺新鮮,紛紛在一旁叫好,無人注意到昊天嶺的到來。
昊天嶺踏著沉穩緩慢的步筏而來,幾乎是走到了池畔,一眾丫鬟侍女這才發現池邊來了個男主子。她們嚇得花容失色趕緊收起嘻鬧準備行禮,他倒是做了個手勢,要她們別驚擾到靈兒。
靈兒歡快的在池塘上溜著,未注意到周圍的吵雜聲響已然靜默,只覺足下這雙冰嬉用的木鞋雖不若身體所記憶過往溜冰時的鞋子好用,但也足夠過過溜冰的癮頭。
她再次加快速度之後跳起來在空中轉圈,心裡正想著也許回王府之後能試著改造這鞋,好讓這木鞋更符合自己溜冰的習慣。
想著想著,她的視線裡驟然出現一張俊顏,那稜角分明的五官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這一分神,從空中下來時落地落了個踉蹌,在差點兒就親到池面之際,她感覺身體騰空飛了起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妳還真是讓人不省心。」昊天嶺在池心接到靈兒之後,只足尖一點,便回到了池畔。
「王、王爺。」靈兒的雙頰原本就因冰嬉而泛紅,額上還微有些細小的汗珠。被昊天嶺一抱,她整個耳垂連著脖頸都泛著緋色。她在昊天嶺的懷裡手足無措,只得兩隻手的手指扭在一起。
「妳何時醒的,有睡足一個時辰嗎?」
「王爺……我……。」
靈兒我了半天我不出來,她根本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暈過去的,如何會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醒時精神頭還算好。
她見自己已被抱到了池畔,決定直接換個話題,「王爺,現在已經在池邊兒,我也不會滑倒了,我能下來了嗎?」
昊天嶺並未回答,而是將她抱到後院的石椅上才放她坐在上頭,立時有丫鬟過來幫她將木鞋拆下來。
昊天嶺先將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靈兒肩上,又拿出一條絹帕,幫她將額上的汗都拭掉,這會兒木鞋也拆好,他便牽著她起身。
靈兒一向覺得昊天嶺對自己手下的人好,這除了在王府訓練場及食堂上觀察來的之外,也是親耳聽見侍衛暗衛們的說詞而肯定的。
再加上王爺可能是憐憫自己是個失憶不知身世的人,所以對自己特別寬容,像待妹妹一般對自己好。
不過經過中午的事情,她現在對於王爺對自己的一些行徑無法理解,亦或是自己對王爺的行為的解讀從來就是錯誤的。
由於她感受到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同了,又怕自己誤解,在思前想後權橫取捨之下,她忽覺手被昊天嶺一直牽著似乎不大妥當,更何況她眼下可是配備周全,身上放了好幾個暖爐並不冷,於是便興起將自己的手收回來的念頭。
她那手被他牽得不緊,可當她要把手收回來時卻又抽不出來,她覺得也許得做些什麼才能既將手收回來又照顧到王爺的面子。
正巧一旁樹叢有鳥的怪叫聲,靈兒覺得趁此是個好時機便道:「王爺,您看那邊有隻長相奇怪的鳥。」
「奇怪的鳥,在哪兒?」
靈兒想藉這個機會將自己的手從昊天嶺手中抽出來好來指認那鳥卻徒勞無功。
「妳不是有另外一隻手嘛。」他面無表情不冷不熱地說。
「呃……它在袖子裡頭很暖和……。」
「妳的手在我手裏不也很暖和。」
「王爺……我……。」
靈兒赫然發現她們家一向一板一眼的王爺原來也會說冷笑話。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手到現在還確確實實地被握在王爺手中。
當她還在苦思下一個方法的時候,頭上傳來一個聲音。
「乖一點。」他頓了頓,「走吧,晴兒在等我們。」
「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