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虛弱地在玄冰上醒來,眼睛在室內轉了一圈,房內只有小梓守著,未見到昊天策。

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眼角一滴滴晶螢的液體不停落下。

又失敗了,而且,這次還被策哥哥給發現了……。

可自己真的很厭倦這個世界,每次入睡,她都希望自己再不用醒來……。

誰知道她整宿整宿都在那些日子的惡夢之中、誰知道她每次見到旁人的眼光,不論那眼光是善意或惡意,她都覺得她們的目光有如針刺。

「哎呀,她不就是那個被髒了個公主?」

「誰讓她是個妖嬈的身段,才會被人那般對待。說不定她還很享受呢!」

「公主殿下真可憐,清白被毀了,以後還能出嫁麼?」

「瑾王殿下還一直陪著殿下呢!可瑾王能忍受那事多久?那可是連孩子都懷上了呢!」

她會不停地聽見旁人在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用各種語氣說著自己。

只要她閉上眼,便會不停地看見那段時日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也會不停地聽見在那時雪蒼對她所說的那些不堪入耳或咒駡的話,身體各處便跟著疼痛了起來。

打自她從玄冰上醒來,其實沒有一日是不煎熬的。

尤其當她見著她的策哥哥,看著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悲痛、對著自己總是小心翼翼、眉頭深鎖難以言笑的時候,她覺得這世界變了。

這世界再也不是原本的模樣,她也不再是那乾淨的自己。

她想抽離。

這事已是個死結,過往的一切能力都無法解決。活著是如此痛苦,那她能做什麼?

所以她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覺得那是對自己、對別人都好的決定。

她卑微痛苦鴕鳥地想,今生不能但求來生,自己此生已經失去被愛的權利,被自己強迫留下來的母皇父后、四個哥姊及策哥哥約莫是會難過一陣,但總有一日他們能接受自己已然逝去,重新再展笑顏吧……。

雪晴再睜開眼睛時,昊天策溫潤帶笑的臉龐竟出現在她的眼前,她不禁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

再看,他還是在眼前,帶著笑臉,她有些懵了。

她這是在夢裏?

雪晴的眼珠子轉了轉,在房內守著的小梓,還坐在那兒靠著牆角打著瞌睡,所以……不是在做夢?

可,策哥哥怎麼會……?

她自醒來都未見過他的笑顏……。

還未待她想清楚,昊天策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心地將她從玄冰上抱起來,越過正打瞌睡的小梓,帶著她溜了出去。

她在他的懷裏激動地抓著他的前襟。

這不是第一次他這樣做了。

猶記得八歲的夏日,她到天耀探訪表姨卻頑皮摔斷腿,侍候她的人怕雪皇雪后怪罪,便將她安排在房裏養傷,哪兒也去不了。

當她在房裏悶得透不過氣來,是昊天策便也如今日這般,趁著侍女睡著溜進來,帶笑的臉龐朝自己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便小心地將她從榻上抱起來,越過正在打瞌睡的侍女,帶著她溜了出去。

她便是在那日,將自己的心遺留在了昊天策的身上。

如今的情景再現……可……。

昊天策將她帶到園子裏一處合歡花樹下。

那樹下已鋪墊了毯子,還上了小几、憑几。小几上有糕點、水果,還備了能泡茶的小火爐。

雪晴被放置在厚墊上靠著憑几看著身旁的那些,那些瓜果點心皆是她平素愛吃的品項,甚至是毯子的花色、憑几的雕花也全是她喜歡的樣式,這些足以讓人知曉他對自己的用心有多細、誠意有多足。

如不是時節不同,整個場面真真是與當年有幾番相似,只是少年少女早已蛻變成了需擔負國家責任的成年人。

「晴兒,我們談談吧。」昊天策溫潤的聲音在她的身側揚起。

 

「你說昊天嶺被楚秀成用計給埋在山壁裏,後來被他座下的貼身侍女給救出來?」

「回主子,是。那位靈兒姑娘不知道是鼓搗了什麼,在那小徑與山壁上裝了些小玩意兒,轟——地好大一聲,便讓那塊大石滾落至山谷去了。」

「喔?是什麼東西?」

「屬下不知,她總是將那東西捏在手上,遠遠望去實在是看不清到底是什麼。而且全程皆是那侍女自己一個人鼓搗,即便要將那東西裝上小徑山壁,她也不假手他人,頂多是叫上御王的暗衛長帶她去裝的。」

「王爺,聽說十四王子在那侍女手下吃了好幾次虧,說什麼那侍女會製造出一種威力很大的旋風,您說,會不會是一樣的東西呢?」

「去查看看那是什麼。」

「是。」

「原先還想著赫連宸要她做什麼,看來她的水也不淺,應該好好地探一探才是。」

 

她一睜眼就見他坐在自己身邊的床緣上靠著床欄看著書。

「王爺……?」她迷糊地說,「您怎麼在這兒?現在什麼時辰了?」

「昨夜妳便是在我房裏安寢,我當然會在這兒。」昊天嶺笑著說。

「嗯……?」這個問題靈兒未曾想過,她一直是受人安排的那一個,加上現在受了傷,自然不會去注意到現在住的到底是誰的房間。

她聽到昊天嶺的回答整個人清醒過來,趕緊拉開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本王不會抱一個傷還沒好的人,」他似乎心情很好,又俯下身在她額上一點道:「可以的話,我希望那留到我們大婚的時候。」

靈兒聞言瞬間覺得臉頰滾燙了起來,畢竟昨日又或是前天還身在戰場上,生死都離得很近,她未想過這麼遠之後的事。

「妳是要再睡一會兒還是要起來了?」

「不睡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他將她從床上攙起又遞上一杯加了泉菁的茶給她,「辰時了。」

「辰時?」她扳了扳手指,「自從喝了藥師的睡前藥,我好像都要睡足五個時辰才會醒……。」

「呵呵,睡足五個時辰不好嗎?」

「這樣會錯過晨練的時間……。」

「妳喜歡去晨練?」

「嗯。」她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笑著,「雖然晨練的時候是自己在對自己的極限挑戰與別人無關,但那個時候大夥兒都在,有夥伴陪著的感覺很好。」

「妳想念王府了?」

「嗯……雖然大多時候晨練都是在軍營裏頭進行的,不過王府裏的感覺還是最好。」

「嗯。」他揉了揉她的頭頂,「京都是該回去一趟的。慶長藥師之前懷疑妳身上有蠱毒,但他不確定是哪一種,所以他給了我這個香囊在妳發作的時候可以緩解,也囑咐了要我在春天之前帶妳去金閣寺找他的師弟解蠱毒。」

「那藥師有說我每天喝的那些藥到底要喝多久嗎?」

「至少三年。」

「這麼久……。」靈兒厭厭地說,她只要一想到那些藥湯,嘴巴裏就覺得泛出苦味來。

「忍耐一下,誰讓妳身體根基如此不好。權當是為了我,好嗎?」

「好。」

「乖。」他下了床榻走向外間,靈兒見狀問到:「嶺……你要去哪兒?」

他回眸一笑道:「去喚小芽來幫妳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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