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關的軍士們動作相當迅速,他們藉由團隊的十足默契,讓谷道在半日後已是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許將軍因奉命得暫時留在安南關協助城防、補充之前損失的守軍以及拔一些釘子,因此靈兒一行要從北方谷道離開時,他僅是站在北門相送。
她們一行一路往北,行經幾個被屠的小村落時,不免遇上一些及時走避、在事過境遷後回來的村人。
靈兒見那些村民悲痛的安葬自己親友或村里鄉親、振作起精神整理殘破的家園的樣子,她心頭有股濃厚的窒塞感。
這些小村落的人、物給人的感覺與關口內的有所不同。那人文風情說天耀不天耀,說雪國則不雪國,真要去形容的話,就是天耀與雪國混合而成的小清新風味。
這樣的小清新讓人輕易能明白隘口到邊境這些緩衝區域的天耀子民其實與雪國的人民交流頗深,可這些人近日來卻因北原十四王子的野心而受到無妄之災。
當她在這些淳樸的村落走過時,腦中響起了周夫人對雪國的評論。
當是時,是在金閣寺、周夫人的院子裡。周夫人正襟危坐在石墩上,嚴肅地評論了十六個字。
她道:雪國麼,天地同生,取之有道;淳僕平和,無謂功利。
這評論入靈兒耳裡的彼時,她覺得是十分稀奇的。
一是難得周夫人會去評論一個國家,二是這世上真會有如此淡泊功利的國家麼?
尤其雪國人自小生長在這片大陸最北、最寒冷的地區,他們的國家基本上只分有冬、夏二季,且一年間裡,超過一半的時間都是冬天。
如此天候,莊稼的生長環境是困難的,糧食的收成更是有限。常年居於此等惡劣環境的人民,性情通常堅忍不拔,為了生存,民風也普遍驃悍。
此外,在靈兒所認知之中,愈是地處於艱難環境的國家,為了讓人民能吃飽,該國的帝王都會喜歡四處征戰、以擴大國家領土,最好是能順道取得南方溫暖的土地,好作為國家的糧倉基礎。
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雪國的雪皇並未如那些帝王,去帶領人民走向那些腥風血雨。
相對與於後來得到大量草原、長年馳騁於上的北原人來說,雪國的民風非常淳僕,也比其他國家更為知書達禮。
他們只在國家受到侵犯時,才會展現他們人民強悍的一面。
究竟雪皇是如何讓人民吃飽一事,各國都曾經積極派探子去查訪,只是每每都是無從查起、或查無可查。
他們至多是由探子們的回報得知,雪國看來位處天寒地凍的貧乏土地上立國,實際上國力是令人震驚的富裕,甚至可說是到了富得流油的地步。
總的來說,除非是雪國到了攸關存活的節骨眼兒,否則不可能隨意發動戰爭。
由於雪國人擁有這樣特殊的背景,同雪國做鄰居的國家對於國境的安全一向不需要擔心。兩國邊境的人民交流自然頻繁,逐漸就轉而融入兩國習慣及文化、變化為自成一格的風俗民情。
靈兒愈往北,藉著觀察愈能了解為何天耀從不擔心雪國會入侵邊界,也愈發了解陳明最初帶來的訊息有多麼荒謬可笑。
到了第二日二更時分,她們趕到離楓林小鎮大約還有三、四個小村落的距離時,因馬兒與人都跑得很累,靈兒同雲頎相商後,決定找個臨時的地方小小休整一個時辰。
照例,她們未進村去打擾,只是在官道附近尋了個平坦的地方弄了篝火。
雲頎帶了二個暗衛到附近打了幾隻野雞回來,處理好後就放到篝火上去烤。
夜裡,吹來的風很涼爽,一個還未至天頂的朦朧下眉月配上周圍有些淡淡的雲,天空裡滿佈的星光時不時像隻小眼睛般地眨呀眨。
一行人就坐在篝火旁,馬兒則在附近吃草休息。
滋──地一聲,一滴雞油落入火中發出了悅耳的聲音,空氣裡傳來讓人忍不住十指大動的香味,火上那些用竹籤串著的野雞已是烤得油油亮亮又滋滋作響,去附近水源取水的親衛在此時倉促地跑了回來。
「啟稟靈兒姑娘、親衛長,方才在河邊看到可疑的人,似乎是北原國的十四王子一行人。」那親衛雖然回來得匆忙,說話的語速很快,倒還顯得鎮定。
「你確定是北原十四王子?」
「屬下不能肯定。天色因已全暗下來,對方亦未生火或使用火把,屬下僅是藉著月光見那一行大約有二十五人,領頭的是一位很有書卷氣息的人,這些與之前小甲所說的相符。」
「情報不是說駐紮在北門外的那些軍隊皆已急行軍離開了嗎?難不成他並未與軍隊一起離開?」
靈兒蹙著眉頭想著,突然有些大驚失色地道:「等等,你先前是到哪裡取的水?」
「稟姑娘,往北,二里開外的河邊。」
雲頎與靈兒對視了一眼,他們皆在彼此的眼底看見了憂慮。
先前那幾陣連續的陣風可都是往北方向吹的南風!
北原十四王子那一行人離這臨時陣地不遠,他們是否已經知曉這處有人了呢?
早知道就不該因此地多樹林、又未要休息很久只放哨在一里半內,這會兒如不是剛好派人出去取水,還不知道原來敵人就在附近!
靈兒顧不上懊惱、直向眾人道:「大夥兒收拾下,將馬裹蹄,立刻出發!」
所有的人立時行動起來,他們在馬蹄上裹了布,只待篝火一弄熄,直接上馬走人。至於那些香噴噴的野雞,因為種種的不方便,被棄置在原地沒有帶走。
大夥兒避開前方的河道,趕馬往東北方向飛奔,就這樣跑了十多里路。
可即便如此,在十多里路後,前方帶隊的人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讓馬兒慢了下來。接著,他們再往前走沒多遠,就被前方一隊幾百號人的騎兵給堵住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