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姑娘?姑娘!妳醒了嗎?」
「唔……嗯……?」
「慶長藥師可真厲害,昨日才說她今日會醒的……
哎呀!我得趕緊去找藥師過來瞧瞧才行!」小沙彌如是說到,話落已是從房裡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在小沙彌去請慶長藥師的這小段時間裡,床榻上的少女終於從反覆的昏迷中轉醒。
只是,這意識一回歸時,首先直入雙眸的便是房頂上的那根粗壯原木頂樑,這樣的情景讓她不自覺地面上為之一怔,她再將目光看向頂樑的兩側,發現整個屋頂都是木頭所建造,那工法竟是完全以榫卯方式接合。
她有些疑惑,想起身卻沒有力氣能撐起自己,只好試著轉動頭部看能否讓自己環顧四周的環境。
她先前在昏沉的朦朧之中想起曾有一個人在一間白色的大房間裡提到:如果發現自己對自己的狀況不明的時候,首要的是反覆詢問自己三個重要的問題,直到自己能完全答出為止。
那三個問題便是……
姓名……
時間……
地點……
她不曉得這是第幾次問自己這三個問題了。
很悲哀的是,在第一個問題上她就沒有任何頭緒,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姓什名啥。
至於時間,她曾想過從隱約聽見的規律梵音來推測,可即便如此,她同樣無法肯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時間。
據她所知,持經通常有早晚二課亦或是持早午晚三課兩種,不論是哪一種,理應都可憑藉著聽見梵音的次數來推斷天數。
但到底她傷得重,許多時候是有意識與無意識的情況在不停地交錯,因此她無法從這樣的端倪來推斷。
至於這地點嘛……從清醒過來後所見房頂上的頂樑樣式,她能確認自己如半昏迷時推測的那般——確實是躺在寺院裡頭。
只是依這樑柱的樣式,她判斷這裡應該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寺院,才會使用如此古老的工法吧……
在她還在推論並持續觀察著周遭時,她忽然聽見有腳步靠近的聲音,少女只得中斷自己的察看,轉頭朝向聲音的來源。
當她的頭面向了音源,正好見到那兒有一扇門被推個半開。
「這真真是太神奇了,她居然還真讓您從鬼門關前給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智心可是由衷佩服您老,您老可真是太厲害了!」
門外稚嫩的聲音掩飾不住驚喜雀躍,「哎呀,慶長藥師,您老走快點兒嘛,這會兒姑娘應該已經醒來了。」
「別催了,老夫這不就來了嘛,那位姑娘能醒來大抵就是沒事了,多養些日子就好,多這點時間不礙事的。」一個中氣十足又沉穩的男聲傳了過來。
木製的房門最終整個開啟,門外很是光亮,在逆光中少女看見一個孩子並一個成年人的身影進來。
光頭的小沙彌穿著一身標準寺院小童的模樣,白色交領廣袖上衣配上黑色的寬大長褲。而成年人則是一位穿著一身藏青色的交領廣袖長袍,年紀約莫是三十來歲的男子。
這二人之中,男子的穿著讓少女覺得十分困惑,她第一個直覺反應是:這位先生正在演古裝電影?
慶長藥師徐徐走到少女的床邊,為少女切了脈邊道:「姑娘妳現在覺得如何?」
「您是慶長藥師?」她壓下了疑惑轉而同藥師交談,希望能得到一些關於自身所在地的訊息。
「正是老夫。」
慶長藥師放下少女的手,從懷裡掏出包裹精緻的炭條及薄如蟬翼的紙張,將調整的藥方子寫下。
「請問這裡是哪裡?」
小沙彌見慶長藥師正在思量藥方,便回答說:「這裡是金閣寺。姑娘妳的運氣真的是十分之好!當時妳渾身濕透倒在後山上一條平時沒什麼人會走的小路上。也還好妳是倒在那邊,那條小路是眼下這季節去後山採藥時會經過的一個要道,不然我師兄及慶長藥師才不會那麼剛好發現妳呢!姑娘妳不知道妳獲救的時候有多危險,那日天氣好冷,妳全身到處都是挫傷又骨折什麼的,脈搏又微弱,根本就是半隻腳踏進了……」
小沙彌滔滔不絕地說著,少女並未聽進幾個字,她正在腦海裡努力地搜索「金閣寺」三個字,想了半晌卻依然對這個地名感到相當陌生。
她有禮貌地待小沙彌話落時才道:「謝謝你們的搭救,請問金閣寺是座落在哪兒?」
「啊?金閣寺就在天耀王朝境內,京都東南方的龍踞山呀!」
小沙彌翻了個白眼又續道:「全天下都知道金閣寺,姑娘妳竟然不知道!姑娘妳……妳該不會是足不出戶、孤陋寡聞吧!」
「呃……
那請問我昏迷了有多久?」
「已經有半月餘,姑娘妳如何會受如此重的傷?妳的家人呢?我們可以幫妳用快馬送信給妳的家人通知他們來接妳回去。」
少女聽到小沙彌的回答,忽覺一股無名的心酸湧上心頭,眼底也跟著暗沉了下來。
許是條件反射吧,她直覺認為自己失蹤超過半個月,家人一定很擔心。
但她又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更別說是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家人的存在亦或是他們在哪裡的這些事兒了。
她呆愣愣地看著房頂想著,小沙彌見狀,嘟起了嘴巴道:「姑娘該不會是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吧?」
「姑娘此番傷得非常重,失憶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慶長藥師邊將新寫好的藥方子交給小沙彌邊說道:「姑娘先好好的養傷,想太多會讓妳的傷恢復得比較慢。
先前為妳接骨的部份大多癒合得不錯,就是左腳骭骨比較嚴重些,還需再養養。
若妳能起身的話,多到外面走動走動,也是可以幫助復原的。」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師父有吩咐過,在姑娘痊癒之前就安心住在這裡,若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們。我這就趕緊幫姑娘煎藥去。」
小沙彌發現少女的臉色變了變,在慶長藥師一開口緩頰,不管煎藥是不是自己的活,立馬伸了伸舌頭,藉煎藥的由頭開溜。
慶長藥師輕輕地叩了叩少女的床緣說道:「既然慈雲大師都開口這麼說了,姑娘就不必擔心太多,也許隨著妳的傷勢好轉,記憶也就跟著恢復了。」
「慶長藥師,謝謝你。」
「這是醫者本心,用不著謝。」
少女聽聞慶長藥師的回答,心中感覺平靜了些,可整日躺在床榻上養傷很難避免自己的腦子想東想西。
所以,她在醒來的第二天開始,就儘可能撐著小沙彌為她尋來的枴杖,忍著強烈的疼痛與無力的肌肉在她客居禪房外的小院裡走走。